昏黑的办公室内,戴思君手握保温杯,看着桌面上的两份资料若有所思。而在他宽大的办公桌对面,坐着一位与他年纪相差无几的中年男人。
对方胡子拉碴,眼窝深陷,修长而又散乱的发丝垂下,盖住了他那憔悴的双眼。在他的右手手背上寄宿着一只肉瘤,肉瘤扭曲而又庞大,几乎占据了他整个手背,而在肉瘤下被撑到极限的皮肤几近透明,能看清里面错综复杂的细小血管,还有像是鲜活的心脏般不断跳动地红色软体。
“陈逸不该升为小队长,他还太过年轻,不懂得变通,他那莽撞的性格只会害了他和他的队员。而且他的伤势还没有恢复,不适合前线作战。”中年男人用沙哑的口音说道,像是饱受病痛折磨的患者。
“不对不对,罗泰,这只是你的臆断,陈逸那不叫莽撞,顶多只是有些冲动罢了,这是人类最纯粹的欲望,也是我看中他的关键。现在的年轻人有谁不是怀着满腔热血加入讨伐队的呢?我让他归队前已经征求过他的意见了,你猜猜他是怎么说的?”
戴思君忽然站起身来,捏了捏喉咙然后吊着嗓子装腔作势地说:“放心好了,戴主任,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罗泰。”戴思君突然来到罗泰的面前,朝着他的面门呼出一口冷气,然后冷冷地说:“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没准人家就是喜欢呢?不会有人感激你的所作所为的,何不像以前一样坐在你的位置上一言不发,装一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木头人,做你最常见的事,也是最擅长的,不是吗?”
“呵呵,你只是在利用他罢了。”罗泰毫不避讳的说,枯瘦的脸部扭曲,露出一副讥讽的神色。
“你说得对,我就是在利用他,这家伙总是能第一时间冲入最危险的地带,带着他那从未减少过的热情,帮我们解决普通队员无法完成的任务,他是我们能看清何以火和南凌飞的绝佳机会,这个机会难道我们不应该利用起来吗?”戴思君颇有得意,满面春风的向着罗泰解释着。
“别再用我们了,我已经退出了,还有,这是你第几次反问我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罗泰语毕,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墙壁上的挂钟还在敬业地滴答作响。
“我会受理你的辞职申请的,关于让陈逸成为第三小队队长的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对此我自有分寸,接下来的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吧。”戴思君重新挤进了座位中,口中喘着粗气,看来刚才激进的发言让他消耗颇大。
“多谢。”简短的道谢后,罗泰逃也似的离开了戴思君的办公室,他大步来到走廊上,尽情呼吸着室外的新鲜空气。
戴思君那个不知道节约的家伙,快25°的天还打着30°的暖气,给生理机能已经失调的罗泰闷出了一身冷汗。
抖擞抖擞精神后,罗泰开始朝着讨伐队内最大的训练场赶去,在最后离开这个地方之前,他想再给那个年轻人一点忠告,或者说,是一句道歉。
在赶去的半路上,他遇见了一位推着轮椅的短发女孩,女孩左右手上都缠着大量的绷带,绷带层层交叠,隐约能看到殷红的血迹,尽管如此,也难以掩饰对方身上那股朝气蓬勃的活力,和阉了一样的罗泰相比,这女孩刺眼得仿佛一轮新生的太阳。
“这位同志,你也要去训练场吗,那你知不知道陈逸是哪一位?”南凌飞含蓄而又礼貌的发问。
“等等,为什么不叫他大叔,他的年纪明显比我要大得多了吧!”何以火已经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窝在轮椅上的他虽然还没有搞清现状,但当南凌飞称呼眼前这位明显年过40的男人为同志时,他的心中还是有了明显的不满。
“你闭嘴。”南凌飞按住何以火的肩膀,微微发力,强而有力的劲道贯穿肌肉,直达锁骨,吃了痛的何以火立马噤声,乖巧得像一位孩子。
见到这副场景,罗泰不禁哑然失笑,他挥了挥手示意女孩跟上的同时转身离开,嘴里说着:“跟我来吧,正好顺路,我带你去找陈逸。”
南凌飞推着何以火随即跟上,两人都看到了罗泰手背上那巨大的扭曲肉瘤,尽管心中好奇,但他俩也没有无礼到当面揭人伤疤的地步,于是便低声讨论着,“他怎么知道我们找得是哪个陈逸,等等,陈逸是谁?”何以火说。
“是我们今后的队长,负责我们在讨伐队中的各种行动,我只希望他不是跟你一样的大叔。”南凌飞答。
“珠华街道讨伐队六年来共有过两位叫陈逸的队员,上一位已经死了,我想你们找得应该是还活蹦乱跳的那位。”罗泰望向不远处涂成青灰色地面的操场,指着跑道上一位落在队尾跟跑的寸头青年,有气无力地说:“就是他,不过你们可能还要再等一会,这小子有点磨人,会比别人多练半小时。”
三人在训练场中找了个比较安逸的地方坐下,刚一坐下南凌飞便好奇地问:“他的跑步姿势有点奇怪,是受过伤吗?”
“不清楚,应该是自己摔得吧。”罗泰冷冷道,显然是不想深聊此事。说完,他转头看向南凌飞两人,深陷的眼窝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枯瘦的脸庞上居然挤出一丝笑容,这笑容看得何以火心惊肉跳的,他甚至能看到对方手背上的肉瘤剧烈跳动,似乎就要爆裂。
罗泰的举动不禁让何以火回想起某些不愉快地回忆,这些回忆中有捉摸不定的陈安然,心狠手辣的徐彬,还有歇斯底里的鹿鸣,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会带给他深深地不安,现在,那股不安再度浮现,伴随着要将他耳膜撕裂的心跳声。
当即,何以火就将手臂抬起,腕部外翻,露出了清晰可见的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