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再次动了起来,伸出细长的足具来到他们的面前。黑影笼罩在众人的头顶,带着不可反抗的威严。不同上一次,触手选择了他们之间最胖的一个男人拖回深处,男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却没有一人回应他。
何以火觉得时机已到,带着恩泽慢慢的摸向出口,恍惚间,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周围的声音也开始忽远忽近,是因为失血过多大脑缺氧开始产生幻觉了吗?何以火强睁着眼,背着恩泽继续向前走。
“好困,还有多远,真的能逃出去吗?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呢,反正我已是将死之人。”
“就这样躺下吧,就这样吧……不会有人期待我的,不会有人责怪我的,何以火,你做的够多的了。”
何以火垂下头,脚步停了下来,他听到有人在呼唤他。回过神来,脚下的积水变成了坚实的水泥地面,他也穿上了崭新的布鞋。
“奇怪,为什么是布鞋?而且这双鞋子的尺寸好小。”
远处传来抑扬顿挫,节奏分明的丧腔。搭配着激奏有力的锣鼓和唢呐声,不难判断出这是一场葬礼。
葬礼?谁的葬礼?
何以火惊觉的抬起头,不算宽阔的大厅里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他们头上绑着白色布巾,臂膀上缝着黑色缎带,披挂着宽大的纯白披风。这群人静静矗立,面带悲怮,沉默不语。
而在大厅的中间有一个棺材,包裹着一层红色的棉布。一面黑白的相框竖在棺材之上,相框里的人他看不清,只是依稀觉得熟悉。
何以火走上前,却被一声咆哮打断。他循着声音来到大厅外,这里是一片开敞的土泥地。一群年纪不一,穿着不同的人正在对着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拳打脚踢。
被打的男子一声不吭,只是静静的跪着,垂着头,他头上的白色布巾歪歪扭扭的滑落到脖颈间,身上是各种的沾满泥土的鞋印。
这群人仍然在怒骂着,语调激烈高昂,手脚上的动作也依旧不减,直到有另一帮人冲了上来和他们厮打在一起。
“小火,走吧。”
何以火感到有人牵住了自己的手,对方的手宽大而粗糙,厚实而温暖,何以火转过头,那是一张坚毅却温柔的脸。
走?走去哪里?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化,喧闹的声音消失,转变成此起彼伏的虫鸣,坚实的水泥地面化作松软的土地,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温暖的手。夜幕笼罩,撒下点点的星光,萤火虫飞舞,周围开始亮起点点荧光。浩瀚的星空下,何以火牵着对方的手茫然的向前走。如潮水般的回忆决堤而下,填满了他的大脑。
他想起了相框上的字,卯秀云。隐隐约约之间,他好像听到了孩童的呼喊。
在爷爷奶奶的家里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个月就已经过去,他到了要上小学的年纪。何双喜也来了,说9月份过了就会带着他去镇上的小学报道。为此,他在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何以火以后就跟着他一起在镇上住。
爷爷奶奶既开心也有点失落。这个小孙子虽然平时看着安安静静也不闹腾,可是不影响他偷偷追萤火虫摔得满身泥泞时的顽皮可爱。
这说明他没有因为失去母亲而变得消沉,或许是不知道死亡的意义,或许是母亲带给他的温暖太少,何以火确实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悲伤。对他而言,那场葬礼带来的只有不解和疑惑。
何双喜收起破旧的袖口,遮住缠上绷带的手臂,他轻轻的抱起何以火,一脸宠溺。
“小火啊,爸爸没本事,让你和爷爷奶奶受苦了,等你长大了。我们两个人一起出人头地。”说完他抽了抽微红的鼻子,对站在一旁的男女说:“爸,妈,我先走了,小火你们再帮我看几天,我安顿好了就来接他走。”
何以火目送男人沿着蜿蜒的小路离开,在这片开满油菜花的大地上,他那瘦小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单。
分别的日子已然来到,今天下午,何双喜就会带他去镇上的新家。奶奶替他换上了崭新的衣服,爷爷为他制作了一把木枪,当做饯别礼物。
何以火握着木枪百无聊赖,他默默的来到了爷爷的菜园,看着对方挑着扁担钻进芦苇荡中,何以火想起了邻家大爷的午后闲谈“听说那山上出怪事了,村委会的人也不让去,问了也不说,这可咋办?我种在上面的桑果都没法收。”
何以火虽然还小,但也知道这些话的含义,爷爷也不止一次嘱咐过他,不准上山。何以火当然是满口答应,乖巧的不像话。
何以火还是上山了,带着爷爷给他的那把木枪。
他沿着蔬菜园的小道往山上走,越往上走,小道旁的树林就越密集,原先还算明显的小道最终变成了积满落叶的泥地,橡树林宽大的树叶遮住了阳光,周围的景色一点一点暗淡下来,远处再次传来孩童的呼唤。
“叔叔!叔叔!快醒醒!”徐恩泽焦急的呼喊,何以火惊恐的睁开眼看向周围,右脚传来一阵剧痛,眼前的世界颠倒,积水和被困的人员在他的头顶之上,反观他的脚下是“海底世界”昏暗的穹顶,巨大的触手正缠绕住何以火的右脚将他倒吊在空中。他强忍着疼痛,在层层触手之间依稀看到一个半身人影。
怎么回事,刚才那是我小时候的回忆吗?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恩泽,恩泽在哪?
何以火的大脑一片混乱,现实的记忆和模糊的回忆交织重叠在一起,在加上被倒吊在空中,身体的血液开始向大脑回流,一时间他连最简单的现场判断都做不了。
漆黑的展厅外忽然响起一连串清脆的脚步声。众人疑惑的看向出口,昏暗的展厅中,突兀地亮起一道刺眼的刀芒,然后他们就看到刚才还在空中的何以火猛的坠入水中,一同落下的还有那骇人的触手,在这狭小的走廊中溅起一道巨大的水花。
“我是灭兽队第2中队第4分队的战斗员,紧急逃生通道的怪兽我已经清理完毕,你们可以从出口处离开了,海洋馆的工作人员已经设置好路标了,这里交给我,从现在开始,你们安全了。”
南凌飞的声音清晰有力,带着一股骄傲。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很快他们就跌跌撞撞的向出口跑去。霎时间,现场只剩下南凌飞和何以火。
“啊?医院里的那个颓废大叔。”南凌飞看清楚何以火的脸后惊叫出声,她手中的长刀直指何以火的面门,刀身宽厚笔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何以火此时的脸色苍白无比,头发也湿漉漉的卷做一团,要不是他那天生的一股人畜无害的气质,南凌飞一时间还真认不出他来。
“别管了,快走。”回想起藏在暗处中的那个诡异的巨大生物。何以火内心泛起一股寒意,“趁那些触手还没追上来。”何以火此时还没注意到三只臃肿的触手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的身后。
“大叔,站好别动。”南凌飞语毕,迅猛的出刀,三道凌厉的刀芒一闪而过,不偏不倚的斩向何以火的背后,何以火呆呆的站在原地,感到一阵剧烈的风压吹向他的面孔,就像高速疾驰的汽车从他的面前呼啸而过。触手被一分为二,疲软的沉入水中,还有一只滑溜溜从何以火的背上滑落。
这一次,轮到何以火震惊了,他也这才认出这名手持利刃,身背黑匣,见面就叫人大叔的不礼貌的女孩就是他在医院里遇到的那位南凌飞。
自灭兽队正式成立到被大家广泛接受,已经过去了6个年头,他一直认为这些剿灭怪兽的特殊机构多少能使用一些名字很中二的超能力,或者独属于他们的超大酷炫机甲,再怎么说也得用用先进的热武器来战斗啊。
怎么这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当着他的面一瞬间斩下三只怪兽的触手还满不在乎。但是不管怎么说,故人相见,倍感亲切,虽然这才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何以火还是一下子就松了口气,“你刚才说怪兽已经清理完毕了,那其他展区内的人都安全了吗?”
“那当然,你以为我们灭兽队没日没夜的训练是为了什么。”南凌飞挺着胸,翘着鼻,看起来有点小骄傲。
何以火松了口气,他才注意到水面上零零散散漂浮着许多博比特虫的尸体,看来南凌飞真的有两把刷子,不愧是灭兽队第什么中队第什么分队的成员,就是牛逼!
“那你小心,在上面好像还有个人,你别伤到他了。”何以火淡淡的说,准备开溜。
“你说什么,人?这不可能。”南凌飞罕见的露出凝重的表情。她快速的打开对讲机说,“第4分队南凌飞,在蔚蓝之都海洋馆疑似发现第三类初生种,请批准怪兽遗骸的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