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妈妈,快看,鲨鱼它们打起来了。”一个小女孩指着泛起猩红的展区一角。猩红之色还在不断蔓延,化作一团又一团血雾往外扩张。
“我去,真的假的?”何以火闻言好奇的凑上前。一般来说展区内的动物都是经过特殊筛选的,不会有相互捕食的存在。而且鲨鱼打起来也太假了,海洋馆挑选的鲨鱼性格温顺,有充足的食物补给,不会各自攻击才对。不过就算打起来他何以火也绝对不会错过这幅好戏就是了。
仔细看去,血雾之中好像有黑影闪动,速度之快,宛若离弦之箭,随后,一只被撕裂成两半的柠檬鲨撞开血雾从中缓慢飘出。
何以火眯着眼,走上前一步,贴着玻璃细细观察。忽然,一道黑影重重的撞在玻璃之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在何以火惊吓中,众人也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形似蜈蚣,身长数米,头部上是一对锋利的巨颚,躯体长有多个环节,每个环节上往外延伸出细小的足器。
博比特虫,潜伏于海底沙砾中的骇人捕手,身长最多可达到惊人的五米。何以火曾在和弟弟观看生物纪录片时看到过它们的身影,但现在,这只博比特虫的体型远超人类历史中中所记载过的任何记录。
它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时几乎覆盖住了整个右侧的展览玻璃。细密的脚爪附在玻璃上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下轮到惊吓的不只是何以火了。展览通道里顿时变得不安起来,游客们纷纷四散开来,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恐怖生物。
“尼玛,我可没听说过什么海洋馆会专门展览这玩意。”何以火故作镇定站在玻璃前,在众多后退的游客中,他成了最特立独行的那一个。
而何双喜依旧在另一边看鳐鱼看的出神,他多半是把鳐鱼的鼻子看成眼睛了,这些呆萌的小家伙们鼓动它们的胸鳍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好不自在。
博比特虫是食肉型动物,一般生活在暖热带的海域,海洋馆不可能疏忽到让这只生长这种体型。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看着对方身上绚丽的彩虹色,何以火心中涌出一股不安。
“爸,我们换个地方看吧。”何以火拉着自己的老爸就要走。
“哎等等,这玩意叫什么,怪好玩的。对着我笑呢。”何双喜看来真的很喜欢这条鳐鱼,何以火一时间居然拽不动他。而那只鳐鱼依然优雅的在海水中飘动。
“爸,人家眼睛在上面呢,你盯着它的鼻孔看半天了,我们快走吧。”
“啊?”何双喜难有的失望,耷拉着嘴被何以火拖着往外走。原来自己对着它的鼻孔笑半天,看来这鬼地方还真不如洗碗槽呢。何双喜对海洋馆的态度再次转变。
就快到门口时,一声尖叫打断父子二人的脚步,何以火回头望去,那只硕大的博比特虫忽然猛烈撞击起展览玻璃来,剧烈的撞击让玻璃不停的震颤,周边用来固定的钢缆也开始不断摇晃。
何双喜脸色铁青,自己的好儿子果然没骗他,这种奇珍异宝地上可见不到。
灯光开始忽明忽暗,有人开始惊恐的呼喊:“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呢?快让他们叫这东西停下来。”“妈妈!太好玩了,它好像很想跟我们一起玩呢。”“快跑!快跑啊。”
纵使有人发出了正确指示,却依然有人为了显摆自己的胆量站到玻璃的面前,把手按在玻璃上,:“呵呵,怕个毛,爷玩的就是刺激,你们这群胆小鬼。”
“咔嚓。”玻璃上出现了一道裂纹,而博比特虫的撞击还在继续。
将手按到玻璃上的黄毛青年脸色变得煞白。他猛的后退,可惜为时已晚。
“轰!”玻璃猛然破碎,大量的海水崩腾而出,微妙的平衡已然被打破,悲剧即将上演。
1500吨海水带来的巨大压力一瞬间冲垮了整个“海底世界”,崩裂的玻璃碎片,毫不知情的鱼群,四散而逃的游客,饥渴难耐的博比特虫,还有彼此呼喊的父子,在此刻都被海水轰然淹没。
何以火被水流裹挟着前进,不知种类的海洋生物源源不断的砸在他的身上,片刻之后,剧烈的疼痛从背后传来,他被水流重重的拍在走廊的墙壁上,往外奔腾而出的水流挤压的他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满身伤痕的站起身,身上是一道道被浸泡得浮肿的伤口,脚下的积水过膝,还有许多翻着肚皮被一分为二的死鱼。
痛苦不堪的呻吟声充斥着耳膜,他强忍疼痛打量四周,即使眼前的景象一片狼藉,也依稀能辨认出大厅的模样。右侧的通道仍有积水源源不断的涌出,那就是他们被冲出来的方向。大多数游客都被冲的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劫后余生并没有让他们喜悦,相反,恐惧依旧萦绕在他们心头,幸存的游客们迷茫的靠在墙边,还有几名游客大喊着他人的名字在水里摸索着。
“都别怕,跟着我的方向走!”一道熟悉而又厚重的声音激荡在大厅里。
何以火循声望去,自己的老爸举着一只不知道哪来的告示牌站在紧急出口的方向,他挥动手中缺了底座的告示牌,一边抢救伤员一边指引着其他游客。
他此刻既狼狈又陌生,狼狈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陌生的不像自己那一天到晚只会念叨自己赚了多少的老爸。
“救命!救救我啊!”一名男人忽然大声咆哮起来,他抓住柜台的一角,左侧的脚高高翘起,绷的笔直。一条黑影从水下钻出缠绕在他的左腿上,不停的把他往展区内部拖动。
“抓紧,我来了!”何双喜双目通红,抓起告示牌冲了上去。何以火也拖着疲软的双腿赶去。“老爸,看你的脚下!”
何以火提醒的很及时,数条博比特虫同时钻出,扑向何双喜的大腿,何双喜眼疾手快,抡起告示牌猛的挥动,数条博比特虫居然被他同时扫中,飞向远处。
水花四溅,又是几条博比特虫从水下围了上来,何双喜迅捷的退后,左手探入水中擒住一只,右手再次挥动,告示牌卷起一串水花拍飞冲来的博比特虫,接着他熟练的360°转身,将左手的甩飞,随后侧身一记踢击,踹开另外一只,然后伸手抓住男人,将他硬生生拽了回来。
何双喜此刻勇猛的就像一个战神,全然没有之前何以火劝他来海洋馆的那股扭捏劲。
据他所知,老爸在他年轻时当过兵不假,可他最光荣的战绩也就是在山上喝趴过班长。而何双喜自然也没告诉过他自己年轻时也是抗洪救灾的一把好手。
“快走!”何双喜抡起告示牌站在大厅的正中央,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爸!别逞能了,你也快走。”何以火终于摸到了父亲的面前,他抓住对方,明白父亲是在逞能,对方的气息紊乱不堪,抓告示牌的手不停颤抖,鲜血淌下,染红了膝下的积水。
“你别管我,带着其他人先走。”何双喜说这话时断断续续的,隐隐有要倒下的迹象。“妈的,我来,你们这些老弱病残先走。”何以火突然怒吼,开始抢夺父亲手中的告示牌。
“何以火!听爸一次,快走!”不知是何以火受伤太重,还是癌症晚期夺走了他大部分力气,他被何双喜一别就倒在水中,何以火狼狈的爬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环顾四周,受伤的人大概有十几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妇女和孩子,带着后怕的眼神艰难的往出口走去。
何以火站在水中,看着父亲刚毅的脸庞,不再言语。何双喜说的对,他必须站在这里,以一名军人的角度,倘若那些异变的博比特虫再度袭来,他就得替其他人争取逃跑的时间。
又是几道惨叫声响起,何双喜眉头紧皱,他紧张的转过头,向呼救的人跑去。
何以火看着父亲奔跑的背影愈来愈远,淡然的笑了,缠绕在他腰间的巨大触手悍然发力,在积水中荡开一道巨大的水花。将他拖回“海底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