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手上不停,待批注完了手里这一册才停了笔,靠在龙椅上闭目沉思,嘴里轻轻吐露一个字音,“传。”
苏培盛伺候皇上多年,选秀时间也不长,若不是有个菀常在半路出来,那么这个纯常在便是他最看好的了。如今看来倒不算误判,若是换个皇上不喜的此时只怕便要她打道回府了。
这般想着苏培盛亲自去迎了仪纯进来,这本也是他的分内事,只是苏培盛也会躲懒,没什么分量的自是打发下面跑腿的小太监即可。
仪纯不知这些,只是孤身进了落针可闻的殿内,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花盆底落在地毯上沉闷的声音响起,一步步走近,在离皇帐前两步时停下,仪纯微一醒神,盈盈下拜,“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似是一瞬,似是许久,上面传来一声低低的“起吧!”
仪纯心中重重松了口气,“嫔妾多谢皇上。”
胤禛听着那声若黄莺的问安,微微回想这位纯常在的面容,只记得一双圆圆的剪水眸很是传神,难得一见的清澈,再回忆起这个人既纯又媚,站在那里便似五月的蔷薇一般,带着晚春的柔媚,初夏的热烈。
胤禛睁开眼,夕阳投过门缝斜进来丝丝霞光,打在她身上,似烟似雾,“唔……过来走近些。”
仪纯:“是。”
有些像交作业到讲台一般,有些忐忑,不过也仅仅如此。
胤禛仔细瞧过,倒是个美人坯子。原先他有许多打算,比如问问她家中父兄,问问她和后宫关系,不过气氛渲染下此时倒是难得有了几分柔情,主要还是被仪纯周身气质感染吧。没有战战兢兢的忐忑,没有前倨后恭的谄媚,只是那般俏生生站在那里,便自成一道风景线。胤禛的声音不自觉柔了柔,“你倒是不怕朕。”
来了!仪纯提起精神,虽记着规矩不直视他,不过心中那一点点的傲气也支撑她不躲不避的辩驳道,“初次见皇上,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不过皇上既是天子又是君子,嫔妾只是一个小女子,又无犯错,自是不害怕的。”
胤禛挑挑眉,看出来她不仅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来了些趣味。“嗯,那你说那些见到朕便战战兢兢的都是犯了错?”
仪纯:“许是犯了错,许是心虚,许是觉得皇上会罚他,也许只是单纯被皇上威仪所震慑。嫔妾不如皇上博学,自是不知。”
胤禛:“口齿伶俐的丫头!”
仪纯说了两句话提起的心便落到了实处,皇上也非传言中那么不近人情,不算温润,不过也不冷淡。都能闲扯了,仪纯胆子也微微大了一点了,悄摸抬眸,用余光似不经意瞥了他一眼。选秀当日离的远,那么严肃的场合下她又不是甄嬛如何敢抬头!
说起这个,既然甄嬛当时回头看了,以她的视力那么必然对皇上有些印象,看来什么杏花微雨她果然是错将错对,故意认错了!
胤禛看着这小丫头偷摸看了自己一眼,又一眼,低垂着头好像在思考?还是走神了?一定是思考。被震住了?还是迷住了?胤禛也被自己的猜测弄害羞了,想来也是,一个双八年华的小丫头可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很容易被吸引的。
好在他面色严肃,加上肤色不算太白,除了耳尖有些微红,光看神情是看不出他的脑补的。但是当场哪个敢看呢?
仪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后便放下了,她进宫是有自己的路要走的,别人的人生她不打算干预,只有一事,不能叫沈眉庄犯下大错,别的她一概不管。安分度日才是紧要。但如今华妃这么嚣张,加上甄嬛那么会吸火力,华妃难保不会对她也出手,就像折腾沈眉庄和安陵容那般。为了自己的小命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仪纯可是要好好哄着皇上才是!
正好瞧着他眉间有些疲惫,刚刚又动过怒了,仪纯余光瞥向桌角刚刚还飘着热气的茶盏此时应温了。纤纤玉指托起青翠的茶盏,递于身前,软软的语调甜丝丝的暗藏讨好,“皇上可要用些茶?”
胤禛自是看出了她的讨好,有别于后宫其他女子的盘算,眼前女子的讨好明显更纯粹一些。为什么呢?定是想留个好印象了。胤禛心里受用,低头的同时看着那如葱般玉白纤细的手指,倒趁得他饮用的茶盏不值一提了。往常温凉后微涩的茶水此时也带些难得的甜了。胤禛自是知道原因,才更不自在了。偏偏事情是你越想忽视它便越是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