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伤痕?”
见杨涟突然如此一问,郑三俊也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的向着自己身上望去。
“哼~,别看了,你在东厂根本就没有受刑!”
杨涟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郑三俊的双眼。
郑三俊被看的有些心虚,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杨涟则趁机欺身上前,冷声问道:“你之所以攀咬亲师,不仅仅只是被魏忠贤所迫,而是为求自保,企图混淆是非,将此事上升到党争上面。
在你的设想当中,只要韩部堂被扯进来,那么我等东林人也会被扯进来,到时候无论是陛下,还是朝堂百官,都会将目光放在这上面。
而我们为了保住韩部堂,就会想办法保住你,是不是?”
“我......”
见自己的心事竟被杨涟洞悉,郑三俊也不由咽了一口唾沫,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到郑三俊如此模样,杨涟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随即一脸嘲讽的看向对方。
“哼~,枉你费尽心思谋划,结果却是一个可怜虫!”
“可怜虫?”
郑三俊微微一愣,一脸不解的看向杨涟:“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涟看着郑三俊,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怜悯。
“枉你还自称东林人,你这种人已经成为了东林之耻,你觉得景逸先生他们,可能将你这个污点留下吗?”
“这......”
一听这话,郑三俊这才反省过来,不由回想起在东林书院时,与那些贤达谈文论道时的场景。
那都是一些为了心中理想,而不顾一切的卫道士,在他们眼中,声誉大过一切。
可惜,自从进入官场以来,郑三俊跟着韩爌学会了阴谋、党争,学会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学会了权衡利弊。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在东林人眼中,一个官位虽然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东林人的立身之本:名声。
有了名声,才会拥有一切。
如今自己坏了东林的名声,那些东林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下自己的....
之前有人接触自己,让自己翻供,恐怕就是为了让自己主动脱离东林,然后将自己打为阉党。而他们承诺的护住自己的家人,恐怕也只是搪塞之言。
想到这里,郑三俊不眼中渐渐闪过一抹绝望。
“怎么样,想明白了?”
看着郑三俊不断变幻的脸色,一旁的杨涟不由冷笑一声。
“文孺兄,我的家人会怎样?”
郑三俊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直勾勾的望向杨涟,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活不成了,所想的也只能尽力保全自己家人。
杨涟深吸一口气:“你贪墨军饷数额巨大,按律当满门抄斩,但你若是能够帮助朝廷追回赃银。
本官可向陛下上奏,判他们一个流放充军!”
“好,我相信文孺兄!”
郑三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杨涟的为人,他还是知道的,能够保住家人不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将他带到审讯室去!”
见郑三俊终于肯开口了,杨涟遂命人将他带出了牢房。
很快,负责记录卷宗的文书,也来到了审讯室。
杨涟看向那名文书,沉声道:“一会儿你要将本官与案犯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来,知道吗?”
“是!”
那文书点了点头,随后拿起毛笔,做好了准备。
杨涟扭头望向郑三俊,“本官问你,贪墨辽东饷银一案,户部当中,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郑三俊:“除在下以外,户部之中共有十八人,参与其中!”
杨涟:“都有谁,他们的职务、名字?”
郑三俊抬头忘了杨涟一眼,而后缓声说道:“有户部郎中李明先,户部员外郎赵知良,户部主事王长安.......”
郑三俊一个一个的说着,一旁的文书一个一个的记着。
而杨涟的脸色,已然黑如锅底,因为郑三俊说的这十八个人当中,竟然有五个是出身东林。
这一结果让杨涟有些无法接受,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些立志肃清朝堂的仁人君子,怎么会腐化到这种程度。
“怎么?觉得很意外吗?”
见到杨涟坐在那里发呆,郑三俊不由开口说道,脸上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杨涟沉声喝道:“现在是本官在审你,还轮不到你来向本官问话!”
郑三俊却仍旧自顾自的说道:“其实官场就是这样,无论是浙党、楚党还是咱们东林人,只要掉进这个大染缸里,谁也难逃其中.....”
“住口!!”
郑三俊的自顾自说,被杨涟一声怒喝打断。
只见杨涟面色涨红的说道:“尔等贪婪之辈,无法矜持守身,竟将责任推给所谓的官场?
哪个规定的官场就必须要贪墨、枉法?又是哪个规定的官场就必须与人同流合污?”
郑三俊笑着摇了摇头:“并无任何人规定,但是身在官场,若不和光同尘,如何立足?”
“哼~,狡辩之言,案犯郑三俊,莫要再言与本案无关之话!”
杨涟冷哼一声,也不准备继续跟他争论下去了。
郑三俊耸了耸肩:“好啊,你接着问吧!”
杨涟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除户部之外,兵部又有几人参与?”
郑三俊摇了摇头:“兵部有多少人我也不知道,但应该不比户部少,毕竟那么大一笔银子,没有几个能不动心的!”
杨涟神色一凝:“那除兵部以外呢?那些地方上,还有什么人?”
郑三俊:“那就不知道了,这得你们自己去查才行!”
杨涟脸色一沉:“本官再问你,辽东如今的形势你们也知道,为何还敢在这时候,去贪墨那些将士的饷银?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再给你们撑腰?”
郑三俊闻言,深深的看了杨涟一眼,而后幽幽叹息一声。
“文孺兄,这件案子,到这里应该也能有所交代了,你为何还要继续追问?”
“交代不了!!”
杨涟突然起身厉声喝道:“那些将士们,拼了命的守卫边关,尔等竟敢连他们的卖命钱都拿。
若不将那背后之人揪出来,我杨涟,不仅愧对先贤教诲,更是愧对边关的将士、大明的百姓,如此结案便是陛下饶了我,上天也饶不了我!!”
杨涟那满是义愤的声音,回荡于审讯室内,就连一旁负责记录的文书,也不由停下了笔。
看着杨涟如此模样,郑三俊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敬佩。
“好,既然你杨文孺都不怕,我这个必死之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郑三俊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继续说道:“这件案子背后的人不在朝廷,而在辽东!”
“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