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杨老师是怎么想的,把我安插在两位差生中间。其中一位叫蔡志芳,名字和人都有一点娘里娘气。此人油头粉面,在他的文具盒里备着一把梳子,时不时掏出来梳理一下他那略显油腻的发型。
他打扮时尚,人不小气,喜欢听mp3里的歌,还会很陶醉地小声哼唱出来,没有扰民。在日常生活中,他是懂得浪漫的。
人不可貌相,我的这位新同桌着实不坏,待人接物规矩得体,即便是刻意追求的精致生活也并未使人反感。我们终是成为球场好友,一起在乒乓球桌上挥洒着青春快乐。
课上,三人挤在两张拼凑起来的长桌上,我的左膀右臂都是游戏迷,这两位仁兄心也是真大,上课偷偷讲话,句句不离“魔兽”。更过分的是,他们还撺掇我周五放学后去上网,我直呼遇人不淑啊。蔡志芳放了大招,网费他请。软磨硬泡之下,我终于架不住他们的糖衣炮弹,选择妥协。那时以为,上网吧玩游戏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疯狂一次,网上冲浪!三人行,必有俩禽兽。第一次上网就通宵了,悲催的是早晨被当地中学的校长在网吧外的巷口抓了个现形,更让人惊惶的是他还表示认识我们的校长,要举报我们。他没有诓骗我们,华祖初中的校长兼我班的数学姚老师,他家确实住在丁集。
恐慌打败了我们的侥幸,最终我们仨来到杨老师在学校的宿舍自首了。这件事传到了祖父母那,又被父母亲知道,大人只是简单教育了我一下。这就足够了,我的自尊让我对犯过的错深感耻辱,我痛定思痛,很长时间不能原谅自己。努力学习吧,有朝一日回报所有期望我成才的人。
黑板一角,班长给中考做了倒计时,还剩50天。
努力了,或许是还不够努力,又或者努力的方向出现了偏差,总而言之,在过去的三年里,我的成绩没有哪怕一次冲到班级前十。我已经听说了一些高中的办学实力,六安一中最好,其次二中,排第三的叫新安。我在日历上,写了一个有点痴心妄想的目标——六安二中。
中考地点在丁集中学,高中排名垫底的学校。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父亲在大门口迎接我。那应是父亲第一次接我放学吧,在一个陌生的学校,也不算是放学,我笑了,都无所谓了。
不久分数公布,我是第九名。惊喜是有的,这个成绩刚好考上我奢望的六安二中。我前面的八人似乎都上了一中,反正后来再没见过了。我后面的第十名是思想品德课老师的儿子,听说花了一万多买分,还请人吃饭才上的二中。真险,超过老师的儿子,让我觉得赚了一万多呢。
付叶山考上新安中学,林先志在新安之下的城南中学,乐的中考没有超常发挥,她本可以上城南,再不济徐集也行,她最终选择了最差的丁集中学。她这样选择的理由是我没有听过的一句古话:宁为鸡首,不为牛后。
后来上了高中,我曾去过丁集中学找乐。她很开心,带我参观了她的校园。漫步至操场,远远地,我还看到一位正在打乒乓球的马尾少女,曾经我们也算朋友一场。那一刻,我有点想哭,不为开心,也无关伤感,也许是因为,那一天的阳光明媚得刺眼了。
再后来,我和乐渐行渐远,最终连书面上的联系也失去了。萍水相逢,相忘于江湖。
七月,在一阵阵机杼声中醒来,走下楼梯,便看到坐在客厅大玻璃窗边的母亲正在做着缝补羊毛衫的针线活。在老家办厂,员工就近招收农闲的乡亲,表哥大扁头还在,其他人都去其他地方打工了吧。
那些别人的别离,当时事不关己,而今唯有祝福。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要走,都拥有精彩的人生的可能,这就很好了。
洪集的亲戚们来到工厂大院参观。有表哥洋洋加入,我们大孩子凑了一桌麻将。烈日炎炎,炙烤着大地。趁着一局麻将结束,我赶紧跑到门外的水龙头处,接一捧凉爽的自来水洗脸,顺势还改变了一下发型。那以后,我的头发朝左边偏斜,很有靓仔的潜质了。
中考的语文试卷考了李白的诗句: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我挥一挥手,算是作别初中了。学海无涯,孤帆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