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步雪远远的就看到卦眼那处坐了几个人。
定神一看，三个筑基，还是若归宗的。
再一看……在打牌。
不对，准确来说是两个在打牌，一个在……背书？
“师兄，怎么办？”
“你说呢。”
空相步雪手搭剑柄，隐匿气息，缓步绕过林木。
易莫无突然感到背后涌起莫名的寒意，冲贺成斋和安药药使了个眼色。
他们本来是打算等到和玄葳汇合再一起去找钥匙的。但是不出意外的话，已经有其他门派的人已经找到了这里。
安药药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张护符，递到了贺成斋手里。
“护体阵符，还有几张？”
安药药比了个手势，二。
“师兄，他们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还在那比耶呢。”
冯逸凌出声嘲讽。
空相步雪懒得理他。他的手搭在剑柄，缓慢抽刀入鞘。
雪刃一接触到空气，就如同初融的冰雪，散发出阵阵寒意。
易莫无瞳孔一缩，迅速起身。
“在东南侧！”
他话音才落，一道凌厉的剑气破风而来，带着透骨的寒意。
贺成斋抓着安药药，易莫无则早就含了颗风行丹，三人往四周撤开。
“嘶……震的我腿麻。”
易莫无往着东南侧望去，果不其然，又是两道剑气向他袭来，只是距离的更近。
贺成斋飞速甩出一张护体符，替易莫无挡住了飞驰而来的剑气，可余波还是震的他摔落在地。
“咳咳……一来就朝着丹修打，真会挑软柿子捏啊。”
剑气消散，空相步雪的身影渐渐清晰，他没有废话，几步轻身又往着易莫无的方向劈去。
“喂喂！干嘛，真还看上我了？”易莫无借着风行丹的威力，又一个轻身避开。剑刃擦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血痕。
“易师兄！”
安药药翻着乾坤袋里的符纸，纠结了半天却还是一张不敢用。
急得观海镜前面的常忆玦直咳嗽。
“小师妹，把护体符都用了吧，易莫无撑不住了。”贺成斋皱眉，面色有些不悦。
安药药噤声。倒不是因为她不想用，只是一触碰到那些符纸，不知为何，总觉得那轻薄的纸面上沾染着浓烈的……死气。
她似乎看见常忆玦跪在桌前，咳出的血珠滴落在写符的手背上。乌黑浑浊的气息如同攀附而上的毒蛇，缠绕在他的身上。
一张符衔在指间，轻如鹅毛，可她只觉得太重了。
总感觉自己用的不是符，是常忆玦的命。
用人命救人，何其荒谬。
她听到了一声自嘲的笑，那声音远如虚空。
“大悲世人。”
“你有菩萨像，可这世人皆醉啊，谁又会看你的目。”
那声音远至星辰，如同来自彼世，无奈而空灵。莫名令人心生出无端的悲戚来。
已经断了裂痕的清音剑，此时浑身散发着金色的辉光，稳稳的落入安药药的手中。
“你将要去哪里？”那声音如同来自穹顶之上。
“救人。”安药药的声音很轻。
旋即那剑却先动，似是领着安药药轻身而去。
空相步雪横剑一劈，却没有意料中玉牌碎裂的声音。
一柄残剑挡住了他的雪刃，此时正微微颤抖，其上攀附的裂痕愈加明显。
空相步雪愣住了，甚至忘记了调转灵力破势。
安药药此时虚握着清音剑的剑柄，目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逐渐蔓延的裂痕，竟在下一秒，松开了剑。
可那干净如月的剑依旧腾空浮起，散发着柔软的金光，与劈斩而来的雪刃对峙，竟渐渐带了几分压制的力度。
空相步雪瞳孔微缩，转婉挑剑，借力退开几步。
明显易莫无也吓得不轻，看着那兀自浮空的剑愣了愣。
“师妹，这是……”
他抬起头，安药药正安静的看着那柄剑，眉目清淡出尘，眸光平静，竟生出了几分慈悲。
清音剑上裹挟的光芒渐渐消失，重新落回了她的手中。她似乎也体力不支，跌坐在地，蹙着眉调整呼吸。
“……雕虫小技！你一个破练气的，在搞什么鬼！”
冯逸凌还是干啥啥不行，嘴炮第一名，出声嚷嚷着。
“我们大师兄可是金丹后期的、云州派首席！打你们几个杂鱼绰绰有余！”
空相步雪被一个练气的小丫头摆了一道，显然有些不爽，看向旁人声音冷冷，带着些怒意。
“你只会张着嘴说话么？”
冯逸凌尴尬的张了张唇，立刻闭嘴噤声。
空相步雪缓过神来，又提剑劈去。
“纷争啊，这万劫难安，苍生可救啊？”
又是那空灵而略带悲伤的声音。
利益所致，究竟谁有错呢。
安药药在心里面回应它，然后闭上眼睛。
一声巨大的锵响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在空气中回荡的很长。
尘埃散去，玄葳一袭黑袍，肃然而立。
墨剑一竖，在手中拿的稳当，将安药药和易莫无护在身后。
他不再压抑灵力，来自金丹期的压迫感渐渐覆上周身，锐利而肃杀。
空相步雪和他只有半面之交，意识到对方的修为，面色慢慢冷了下来。
“你是金丹后期的！？”
冯逸凌指着他，一脸不可置信。
“不可能！我怎么没见过若归宗有金丹后期的人！”
玄葳轻哼一声，一脸不屑的看着对面两人。
“这下见到了？”
说着他抵开空相步雪的剑，紧接着往前几步，提剑起势。冯逸凌下意识想要的后退，却发现双腿发麻，连行走都困难。
“那你可要……”
他将剑锋一凛，双手握柄，一双黑眸映在剑身，杀意俱现。
“好好看看。”
玄剑漆黑如墨，裹挟着玄色的雷闪，叱咤风声巨响。
少年通体黯袍遭迅猛的剑意掀起弧度，一双凌厉的墨眸微阖，旋即剑气凛冽，随着劈斩的姿势向前奔腾而去。
刹那间宛若天色骤黯，显出电闪雷鸣之意。
空相步雪似乎也没有躲开的意思，雪剑一挥，晶白的剑气腾空而出，与那雷霆之势相抵。
却不料那巨大的冲击带着要将人掀翻的力量，直接逼得他连连后退，一向冷漠的面颊也显出焦躁的神色。
“我靠……玄葳那么厉害？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他拿的是龙傲天剧本啊？！”
易莫无一想到自己平时种种的犯贱行为，突然感觉自己竟然还没被玄葳弄死真是个奇迹。
“毕竟是一剑劈了万枢顶的人。”
贺成斋的语调依然平平，看着面前激烈的对峙。
“玄师兄加油！加油——！”
安药药回过神站了起来，把清音剑当拉拉队打call棒一样挥。
不知道为什么，清音剑看上去很无语的样子。
在场的人都知道，两个金丹后期的对战，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插手的。
玄葳一连攻击了几次，气势一次比一次猛。空相步雪刚开始应对的尤其困难，被打的连连败退。
直到两人的战斗进入白热化，他才开始渐渐适应了玄葳的攻击节奏，开始寻找机会组织反击。
“空有一身蛮力。”
他眸色冷冽，手腕发力，挑开玄葳的剑。
“打你足够了。”
玄葳也不留情，运力聚集一点，飞身刺去。
空相步雪并未阻挡，而是闪身一躲，紧接着压身屈腕，剑刃直直往着他腰上的玉牌刺去。
“玄葳，你输了。”
“是吗？”
那雪白的剑尖距离玉牌只有一掌不到。
而他的颈侧已经感到寒意。
不知何时，玄葳将剑反手而持，直抵他脖颈动脉位置。
只用轻轻一划，输赢即分。
空相步雪一惊。
难道说……对方是在引诱自己躲开，然后故意调转持剑手法等他逼近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恶心。
“刺啊？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
空相步雪只要靠近一步，那横在脖颈上的剑就能划断他的动脉。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终于是空相步雪手上的力度一松，雪刃掉在地上。
他缓缓站直身体，玄葳则将剑峰一凛，依旧抵在他的脖颈，一双黑眸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
“……我认输，钥匙给你们。”空相步雪淡淡开口。
玄葳没有动，声音轻蔑。
“你觉得我会信？”
“那你就让我出局，谁也别想打开秘境的门。”
他丝毫没有寄人篱下的意思，声音里傲气不减。
玄葳微微挑眉，并不以为然。
“我妥协。钥匙在我乾坤袋里。你撤开剑，我把袋子扔给你。”
空相步雪伸手解下乾坤袋，放在右手掌心。
玄葳依旧注视着他，没有动作。
“我数三个数。”
玄葳开口，眸光紧紧盯着他。
一旁的安药药早就紧张的死死绞着衣服，贺成斋则将手摁在刀柄，易莫无缓缓站起，准备接应。
“一。”
“二。”
还没喊到三，地上的雪剑突然弹起，直直冲着玄葳的门面而去，他却好像早有预料一样，侧身一闪挑过空相步雪手里的乾坤袋。
玄葳回手收剑，指尖刚刚勾过袋口，却在下一秒，乾坤袋骤然自爆，连灰都不剩。
空相步雪早已全身而退，声音带着嘲讽。
“真可惜。”
“空相步雪，你卑鄙！”易莫无在玄葳接过袋子的一瞬间看到了乾坤袋上的灵咒，只要有非本人接触立刻自爆。
“这是计谋。”
“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易莫无拧眉质问。
“损人不利己，何等狭隘。”贺成斋的声音里带着不满。
空相步雪则毫不在意，淡淡开口。
“还有一把钥匙在神霄宗手上，他们已经快到另一个卦眼了。”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
“比起你们，我宁可神霄宗的赢。”
话音才落，他的身影就消失了。冯逸凌瞪了一眼他们，也跟着闪没了身影。
“……怎么办？”易莫无看着旁边三人，面色复杂。
“去另一个卦眼。”玄葳当机立断。
“来不及了，到时他们恐怕已经打开入口了。”贺成斋摇头，“天罡地煞，我们在‘天’，‘地’的那一处就在最远端。”
“贺师兄，你不是说，秘境入口无处不在吗？”安药药想起他先前说的话，开口发问。
“虽然是这个道理，心诚则灵……但是我……”
他尝试凝聚注意力，却好像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先前心如止水的感觉。
大家看着他面露难色，也心下了然。
“算了，没事！咱们已经尽力了。”易莫无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嗯，这下可以凑一桌麻将了。”安药药弯眸笑着。
“对了，小师妹，刚才你那招是什么啊？那剑浮起来了！都给我看傻了。是不是真的有器灵呀？”易莫无已经开始了唠嗑模式。
“器灵？但好像剑只有被修道者长期使用才会慢慢生出灵智。”玄葳也插了一嘴。不过那把剑毕竟被宣传的厉害的一比，他也不敢妄下定论。
“就是委屈这把剑了，感觉碎裂的很厉害……对不起玄师兄！”安药药的剑已经被早早的收回乾坤袋，不敢再拿出来。
“不必道歉。已经是你的东西了，随你如何使用。”
蹲在地上以木代笔估算最短路径的贺成斋，一抬头就看着几个叽叽喳喳聊的热火朝天的人，哭笑不得。
“……你们也努力一下啊。”
突然，一声沉重的钟响打破了几人的对话。
他们纷纷拿出玉碟，黯下去的名字是风岚阁的。
紧接着又是一声钟响，是清心观的。
“……啊？总不能是风岚阁的和清心观的打起来了吧。”易莫无看着玉碟，眼睛里满是不解。
他话语才落，是两声连着的钟响，风岚阁的名字又黯下去两人。
“不是吧？这才几分钟呢，风岚阁就只剩三个人了？他们……”
易莫无话音未落，又是一声钟响，风岚阁只剩下了两个人。
贺成斋皱眉。
“不对劲。风岚阁有两名金丹后期的弟子领队，不应该打不过清心观。而且这两个门派素来交好，应该不会起这样的冲突。”
“难道说……他们是联合在一起的？”
安药药抬起头，反应过来。
“那他们在和谁打呢？”
所有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看来神霄宗也并不顺利。快，去另一个卦眼。”
玄葳大步在前，几人旋即跟上，一路疾行往着另一边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