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嘉城,龙造寺隆信将自己的胞弟龙造寺家就招来议事,并且特意避开了锅岛直茂。
“兄长的意思是,想进攻筑前?”
“筑前就不想啦,直茂说筑前的门户博多被大友宗麟交给了一位明国人把守,那人虚实不明,不方便动手。”
“那兄长唤我来究竟是何意?”
“你觉得筑后怎么样?”龙造寺隆信意味深长地看向胞弟家就,“我若是进攻筑后,可有胜算?”
龙造寺家就此时回话道:“向南攻柳川城恐怕不现实,柳川城本就是大城而且还扼守河口,况且其还背靠隈本城为后援,速胜绝无可能。”
“那么果然还是只能向东走了…”龙造寺隆信叹了一口气,“向东则是久留米城与高屋城,两城互为犄角,相互驰援,我们强攻可有胜算?”
龙造寺家就乃是军中老将,对于筑后的地形也颇为了解,他随即道:“倒也不是不行,二者虽然互为犄角,但是却隔了条河,我们只要提前站住河道拆毁桥梁,久留米城就是孤城一座,只要短时间大友家不来援军,光凭高屋城与久留米城的军士,应是有机会攻下。”
“如此甚好,那么动员士兵的事就交由你去做了。”
龙造寺家就一怔,不禁问道:“那锅岛家呢?难道此事瞒着直茂进行?”
“嗯,此事就我们龙造寺家干,不用他锅岛家出手,我一会儿就命他去筑前防守,与那个明国人对峙。”
龙造寺家就听后表情微微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看来自家胞兄对于锅岛直茂仍旧是心有芥蒂。
锅岛直茂与龙造寺隆信,虽说差了十多岁,可二人是平辈,平时也是以兄弟相称。
龙造寺隆信的母亲在其父死后再嫁给锅岛直茂的父亲锅岛清房,甚至在双方爷爷辈的时候,家中就已经开始联姻,其中的亲缘关系,已是剪不断理还乱。
更为特殊的是,当初龙造寺家遭到原主家少贰家的暗算,宗家几乎是全灭,龙造寺隆信的曾祖龙造寺家兼为此逃亡到锅岛家的领地,并在锅岛家的帮助下东山再起。
所以虽然锅岛家从属于龙造寺家,但是实际上,二者更像是有着臣属关系的同盟。
加上这一代锅岛家家主锅岛直茂确实能力过人,更是当初今山之战的大功臣,说句不好听的话,即使是龙造寺隆信,在家中都得对锅岛直茂说的话忌惮三分。
但龙造寺家又没办法从旁打压锅岛家,从某种意义上讲,锅岛家与龙造寺家根本就是一家人,只不过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异姓亲家,龙造寺隆信打心眼里是有个疙瘩。
这一次他与锅岛直茂意见相左,既然如此,正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如此一来,若是建功立业,这份威望便只属于他龙造寺隆信一人。
就在龙造寺家就受到龙造寺隆信授意后开始在佐嘉城集结士兵的时候,位于筑前博多港的十三艘大帆船已经是拔锚起航,预计半天后将抵达关门海峡,这是李旦在日本第一次的全力出击,现在他的首要任务是配合大友宗麟先拿下门司城,然后保护对方攻入毛利家位于本州岛的门户,长门国。
这项任务虽然难度在李旦的评估中并不大,但是却非常重要,因此李旦还是亲自参与并进行指挥。
当大帆船开进海峡的时候,他很敏锐地发现一件事情。
那就是原本布置在海峡周边的毛利家船只全都不见了。
随着李旦的船队从海峡通过,一件惊人的事实摆在了李旦的眼前。
那就是毛利家居然主动让出了海峡的控制权。
两边一枪未放,一炮未开便已是决出胜负。
一种奇妙的感觉此时萦绕在李旦心头,那是一种既轻松却又不舒服的矛盾感。
轻松自然是因为不战而胜,自己落得清闲。
但问题在于,对方能做出如此决绝的部署就说明了一件事情。
毛利家中已经有人看出了双方的实力差距,并且通过主动避战来保存实力。
在李旦看来,他宁愿对方没有看穿这一点,而是选择卯足了劲上来与自己硬拼。
回过头来,李旦又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情。
既然毛利家放弃了关门海峡,那就意味着此时的门司城已经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孤城,没有了海上的后援,按理说大友家应该速下门司城才是。
可是李旦在海峡上替大友家封锁了三日,门司城的战况依旧没有进展。
李旦派人去前线向大友宗麟询问战况,可结果却是大友家的士兵在进攻山道的城砦时受挫。
门司城建于山上,虽然山不算高,可山势陡峭,唯一的一条上山通路也是层层设卡防守。
加上大友家已是多年没有征战,参战的士兵与武士,战斗力都退化严重,因此刚打上第一阵便吃了败仗。
而李旦作为参加过两次大型战役并且建立不小功勋的将领,他很清楚这样的鏖战持续下去是什么样的下场。
对于武器装备都比较落后的军队而言,什么阵型、战术,都不如一样东西有用,那就是士气。
门司城内的毛利士兵,此时便是处在危急情况下的极度亢奋状态。
他们很清楚自己孤立无援,而且因为海峡的阻隔,他们甚至连退路都没有。
这种情形下,想要活命,唯一的生路就是赢,说白了就是狗急跳墙。
而当接连赢下几阵之后,他们更是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活下来的可能性,如此一来战意便会愈发旺盛,也就是俗话说的越战越勇。
反观落败的一方,在拥有大优势的情况下依旧得不到战果然后然后接连受挫,这很容易让士兵们逐渐丧失战斗的欲望。
但是,这样的天平其实很容易被打破。
李旦与大友宗麟约定好了时间。
次日清晨,天微蒙蒙亮时,十三艘大帆船早已趁着夜色之中,在海面上排成一字长蛇。
随着约定时间的到达,海面上的炮舰开始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砰!
炮弹带着硝烟飞驰而出。
下一个瞬间,脆弱的天平就此被打破。
巨大的炮弹在天空中画出一道美妙的抛物线,然后狠狠砸进了位于山顶的门司城里。
堪堪一百七十米的山坡,位于海岸线内四百米的距离,对于十四年前的轻型佛郎机炮,这个数字或许过于困难了。
但对于这个时代的重炮而言,并不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船只停在距离海岸外将近一里的位置开炮,大炮的仰角经过炮手的计算调整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总共两里不到的射程,这是就连三十二磅炮都可以轻松够到的距离。
虽然准度上不太能有保障,实际上的杀伤效果或许也并不算理想。
但是这都不是李旦的所追求的东西。
因为只要炮弹能一发接一发地打进门司城,那么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不知何时会从天空中落下的炮弹,这种外在的巨大威慑力将会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着每一名毛利家士兵的心理。
果不其然,大友家再一次从山脚发起了上山的冲锋,这一次,他们很轻易地就攻破了位于山腰处的第一个城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