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外茶楼。
李言恭带着沈新正坐在二楼喝茶,两人此时已经重新换了一身行头,更衣过后的李言恭更显雍容风雅。
“东家,那李旦进去半天都没动静,不会是在跟张居正密谋诓咱们吧,不可不防呐。”
李言恭却是抬手用扇子敲了下沈新的脑袋。
“瞧你见识,张太岳何许人也?他不会惦记着我这档子事的,搞不好咱们这位首辅大人压根就不想掺和进来,毕竟北京与南京,有时候势力就是这么泾渭分明,乱伸手事坏规矩的。”
话音刚落,李旦已是领着一位头发稀疏之人出来,他四下张望了一遍,瞄到位于茶楼二楼的李言恭,于是招手。
李言恭也是赶紧招手回应,起身便下了楼。不过李旦碰面后没有立即介绍彼此,而是带着人赶紧先进张府。
简单寒暄,游七忙是在前带路,很快便到了内院。
见到张居正,李言恭也是将姿态放的很低,随即拱手道:“晚辈见过元辅太岳公。”
张居正对李言恭的态度也是很满意,随即三人开始进入正题,就此前李旦提出的建议进行商议。
在李旦说完所有的安排后,李言恭此时已经是整个人呆坐在原地,瞠目结舌。
他原本以为李旦此人只是胆子大。
可现在看来李旦根本就是胆大包天。
他这个计划,居然是把皇帝与太后也算计了进去,但却又有理有据,丝丝入扣。
“太岳公以为此计划可行吗?”
李言恭随后又看向张居正,张居正随即也是点头,“我觉得成功概率不小,很值得一试,而且若是皇上真的亲自表态,那么小侯爷你袭爵的事情,应该是板上钉钉了。”
听到连张居正都这么说,李言恭心头遂是一阵狂喜。
可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很显然李言恭知道,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
“太岳公大恩晚辈无以为报,不知晚辈能为太岳公尽哪些绵薄之力?”
三位都是聪明人,张居正侧目瞥了眼李旦,并没有自己开口说,反而是李旦替张居正开口。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师兄在朝廷推行万历新政,这是如今陛下登基以后的头等大事,马虎不得。
其中财政这块,新政中指明需要推行一条鞭法。
可若是要推行一条鞭法,首当其中便需要在各地进行清丈田亩。南直隶乃是我朝利税的第一大省,更是首当其冲,但各地官员士绅对于清丈田亩,并不配合。
师兄的意思是,小侯爷家里贵为临淮侯,更是南京魁首之一,希望到时候小侯爷能以身作则,率先在南直隶支持清丈田亩。”
此后李旦又补了一句,“小侯爷需知道,清丈田亩一条鞭法是国策,先改也好后改也好,谁也躲不掉,再说了,你失去的当地人心,不是还有别的法子收回来吗?”
李旦手指敲了敲茶案,李言恭何等聪明人,立即明白了李旦的意思。
但说到底,清丈田亩这种事情关系甚大,真是不用思考一口答应下来才会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李言恭并没有踌躇太久,很快便是心里想好了主意,随即手里折扇“啪”地已收,起立躬身道:
“既然是国策,那临淮侯府当然是鼎立支持,只要届时是我当临淮侯府的家,那必然倾全府之力,支持元辅太岳公的万历新政。”
“不是我的万历新政,是皇上的万历新政。”张居正纠正了李言恭一句。
“是是是,当然是皇上的新政。”
亲耳听了李言恭的承诺,此时张居正心中的顾虑也放了下来,随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道:
“既然小侯爷都如此说了,那么在下也定然会遵守承诺,这就进宫去找冯公公,天色不早了,二位也请回吧。”
李言恭闻言起身作揖拜别,李旦也准备走,可快出门的时候被张居正又是叫住。
“师兄叫我有事?”
“不不,没什么大事,只是提醒你一句,后天就是外使觐见的日子了,你去找一下邹绍芳,去趟会同馆再跟那几个外使叮嘱几句,到时候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至于你先前跟我提的邹绍芳父亲邹应龙的事情,内阁已经议出结果了,只是罢职而已,别的惩罚不会有了,也不会牵扯到他这个兵部郎中,让他放宽心吧。
噢对,司礼监那边也传下话来,外事觐见当日陛下与太后肯定还要召见你,你自己也做好点准备吧,献礼什么的多少准备一下。”
说完这些,张居正摆了摆手让李旦赶紧离开。
到了张府门口,牛三木正准备叫来马车,此时沈新突然过来,说李言恭在旁边的酒楼等他。
等到进了酒楼雅间,李言恭已是在屋内恭候,其脸上洋溢着喜悦,随便说一句话都带着笑意。
“今日多谢李海道了,有了你这个计划,我那二弟根本不足为虑。”
“不是我厉害,而是我家师兄厉害,若不是他老人家有这般能量,我这个计划也无从谈起。”
李言恭上来便敬酒,碰了杯直接往自己嘴里倒,“那咱们的生意也可以继续谈了,太仓每月三百船的货,李海道开个价吧,就冲你为李某做的事,你出多少价我便认多少。”
李旦摇头,笑着道:“就还是之前的价吧,小船三千,大船一万,多了我也不要了。”
听了李旦的话,一旁的沈新也是松了一口气。
李言恭则是点头,随即喜悦的表情突然收敛,笑眯了的眸子猛地遮上了一层寒意。
“不过李海道,有句话我得先提醒你,现在压在太仓的这三百船货暂且不论,后面的这月均三百船可不好接。
在这里面我真正有把握能拿下来得至多只有一百船,剩下的两百船,他们很可能会另外找人。”
李言恭一摊手,继续道:
“你也知道,在此之前我基本上不管家中的产业,所有事情都是我那二弟在操持,虽说他是个纨绔,人也刚愎自用,但绝对不是傻子,在南京人脉更是宽广。
他一直都找的机会开辟一条自己的海路,换句话说吧,他早就想甩了你们这样的人单干了。
我这边也不妨跟你透个底,袁进、李忠之流都是我二弟找去的,马八魁他也联络过,只不过被沈新这边先截胡了。
不过既然你我合作,那么我这边肯定要跟马八魁切断联系,到时候大概率他会重新找上我那二弟李言俭。
李海道若是真想掌握太仓的航路,你们之间早晚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得早做准备才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