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急事”这套说辞游七不知听过多少遍了,早就是听的耳朵起茧。
不过眼前之人掏钱爽快,游七此时心情倒还不赖。
“李大人放心,您帮了咱这么大的忙,李大人的事当然是游某心头的第一大事。
不过今日我家老爷已经是进了紫禁城还没回来,他临走时交代不用做他的晚膳,估摸着今日就算回来也是见不着了。
不如这样,我派人随李大人一起去客栈认个路,等到我家老爷在府上的时候,我派人去客栈通知李大人,可好。”
眼前的游七果然是老狐狸,说是派人跟着去认路,实则是要先将钱拿好揣进兜里。
不过李旦也没的选,反过来想想,得了游七的一句承诺基本上就算确定能见张居正一面,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时间可比银子金贵。
回到客栈,李旦没有食言,很痛快地给跟来的张府门房拿了四千两的银票,后者看见白花花的银票,登时是美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但眼看着这么多钱付出去,一旁的牛三木不免有些替李旦心疼。
“头人,这么多钱付出去,只为见那张居正一面,是不是有些划不来。”
徐渭在旁也是道:“三木说的不无道理,你与张江陵是同门,有这层关系见着他是迟早的事。”
“不能这么说,眼下时间最重要,若是底下人阳奉阴违给我耽搁个几日,也许就误我大事了。再说,这个游七不知我的底细便狮子大开口,要知道有时候饭吃到嘴里跟咽到肚里是两码事。”
随即李旦对牛三木吩咐道:“你现在去张府门口蹲哨,就盯着刚才跟来的那个门房,看他有没有鬼鬼祟祟出去见什么人。”
……
晚些时候,张敬修从国子监放课回府,路过外院的时候看见游七在院子里面自娱自乐,不经意间还哼出了小曲。
“游总管是碰了什么好事吗?今日心情看上去不错。”
游七回头看见张敬修,面露喜色道:
“大少爷,确实有喜事。”说着,游七从袖中抽出两张银票,每张一千两,“今日老奴给老爷修祠堂筹了两千两银子,所剩的窟窿已经不多了。”
张敬修接过银票,人也欣喜起来,便道:
“还真是大手笔,是哪家赞助的?商贾还是哪位官家?”
“禀大少爷,是福建来的,现任福建按察佥事,说是有着急事想见老爷一面。”
“福建?”张敬修表情一滞,“还真是够远的,只是见一面的话赶紧给父亲通报去吧,别怠慢了人家。”
“遵命少爷。”游七拱手作揖。
张敬修点头,负手往后院走去。
可走出两步,步子却突然停了下来,心中想起来一件事情,回头又是问道:
“对了,那个福建来的按察佥事叫什么名字?”
“禀大少爷,来人姓李,叫李旦。”
张敬修身子猛地一晃,上前两步追问,“李什么?”
“李旦。”
“快!拿他的拜帖给我看看。”
游七不知缘由,但是听着张敬修的语气怕是这人有什么蹊跷,赶紧是亲自快步跑到门房去拿拜帖,但此时门房已经上锁了,里面也不见别人。
“门房人呢?”
一旁扫地的小童回话道:“之前看他乐呵呵地出门了,不知道去了哪。”
“一到傍晚就瞧不见人了,晦气。”游七骂了一声,一脚直接把门房踹开,从桌上一大摞拜帖里找到李旦那封,起身赶了回去。
张敬修接过拜帖,直接打开读了起来,边读脸上边露出一股不妙的神色。
游七看了张敬修的表情心里不由也是发怵,悄咪咪问道:“怎么了大少爷,看您脸色不好。”
“游七呀游七,你这回可是惹祸咯。”张敬修回头瞪了游七一眼,接着说,“你知道这李旦是何人吗?”
“呃…老奴不太清楚,但他看着年轻,这么年轻就当是五品宪官,莫不是哪家的高门子弟?”游七脑子里过了一遍李姓的大员,脱口而问,“莫非是李春芳李阁老家的近亲?”
“如果是那干草阁老家的人倒还好办了。此人是父亲的同门师弟,父亲很看中他,而且人家前段时间还派人往咱们府上送了颗红宝石,父亲收到东西的时候别提多高兴了,当时你还在场呢,你忘了?”
说起这事儿游七猛地想了起来,前段时间确实有人往张府送了颗红宝石,那么漂亮的好玩意自己怎么能忘,他记得当时张居正可是嘴里乐开了花,对那人是赞不绝口,就连那枚红宝石现在都还放在书房里最显眼的地方。
“这…怎么会,那他来的时候怎么不自报家门?”游七也是无语了,表情像是被人喂了屎一般的难看。
若只是因为误收了银子这还好办,可糟糕的是眼下自己从那四千两银子里自己直接黑下了两千两。
换做平时他下手也不会这么狠,最多也就是十中抽一,可今天来的李旦开口闭口也太爽快了,加上门房嘴里一直说眼前之人是头肥羊,自己也就真这么以为。
因为真正愿当肥羊的人,通常都是有求于张居正,要么是摊上了事,要么是谋求升迁,反正总归不是小事。所以这类人嘴巴都很严,即使知道了自己的钱被游七给截下一部分,也不会开口,大多会把这哑巴亏认下。
可眼下那李旦显然不会这么做。
“这可害惨我了,大少爷,老奴这该怎么办呐?”
张敬修摇摇头,“你上门先给人家把银子退回去,然后好生道个歉,回头赶紧把他的拜帖给父亲递上去,我看了拜帖,里面写的都是大事,特意上门的话恐怕是其中还有什么隐情要说。”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退钱。”
游七回去换了件衣裳,便是出门去找李旦。
可是刚出门,游七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李旦住哪家客栈。
毕竟之前他是让门房随李旦回去的,自己当然不知道。
不自觉,一股无名之怒窜上游七心头。
更晚点的时辰,门房嘴里哼着小曲乐呵呵地从外面回来,今日宰了一只大肥羊,五百两银子可是够他快活好一阵儿了。
他悄悄进了偏门,却是发现自己门房的门被人踹开了,整个锁头都给崩掉在地上,一时恼怒的他嘴里不由开骂:
“入他娘,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狗东西干的?小瘪犊子别让本大爷知道,不然给你腿都给打折咯!”
骂完心里舒服多,这才一步踏过门坎,吹开手上的火折子,猛地发现一个人影正坐在房里。
“什么人!?”
门房不由大惊,定睛一看,居然是府上的大管家游七。
只见游七阴着嗓子开口,语气已是极怒:
“不是什么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瘪犊子,腿就在这,你快赶紧把它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