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炮声连天,码头上的船只被轰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三两残板于海浪之间随波逐流。
新纳亲实纠集好了身边的武士,便开始驱赶其他倭寇或浪人上船迎战。
“八嘎!”
手上倭刀翻动,两名逃窜的倭寇被新纳亲实斩于刀下,随即朝着其他妄图退却的人怒吼道:
“你们这群没有荣誉的家伙,难道心中没有忠义嘛?脚下就是养育我们的土地,你们能轻易放弃吗!?你们不能!”
此时好心的武士在旁小声提醒新纳亲实:
“大人,脚下的土地是我们抢来的。”
“八嘎!抢来的那不就是以后养育我们的吗?”新纳亲实忍不住给了那人一个大逼兜,随即继续朝着低着头的窝囊倭寇训斥。
终于在新纳亲实的几番砍杀之下,剩余的倭寇心不甘情不愿地登上了船,向着海面上黑压压的船影发起进攻。
将所有人赶上船后,新纳亲实总算是收起了倭刀,随即朝着反方向跑去。
那九十人武士便这样跟上了他,身后那挨了一巴掌的武士此时又是没忍住问道:
“大人,我们要去哪里?刚才你不是说要让那些该死的琉球人见识下岛津家的忠义吗?”
“蠢货!”新纳亲实回头又是一个逼兜,“那么多炮,一看就不是琉球人,我猜估计是琉球人搬来的救兵,不是葡萄牙人就是明国人,呸,卑鄙,这样的人不配见识岛津家的忠义!”
“啊?”
新纳亲实此时也感觉这话似乎有点不对,随即找补了一句:“此战已是必败之局,我们要保存有用的身躯为岛津家继续效忠,所以我们现在不是怯战逃跑,是忠义撤退!”
太有道理了。
随即身后的武士纷纷赞成,只有那个老实人武士挠了挠头,但也是少数服从多数跟在了大伙的背后。
同一时间,李旦站在甲板上,眯着眼观察着敌军的动向。
“奇怪…这帮倭寇真不要命吗?”
李旦望着朝自己大船拼命划桨冲锋的倭寇船只,心中非常不解。
徐渭在旁也是提醒道:“真倭寇喜欢跳帮近战,而且被逼着走投无路的时候会使用一些同归于尽的战术。”
李旦点头,越是占尽优势时越要小心谨慎,阴沟里翻船可是大忌。
“传令下去,尽量不要与对方近战,用弩箭与火铳杀伤。”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倭寇几乎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攻势就被李旦的舰队给打散了。
直到现在,李旦终于发现自己中计了。
“他们溜了…”
是的,岛津的倭寇直接放弃了奄美大岛的据点,直接向北转移开溜。
这一个情况,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的进展也太顺利了。
李旦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借着打掉岛津在奄美大岛的据点,来换取琉球国的支持,同时将剩余的倭寇驱赶进山区里,然后再让琉球人接管奄美大岛,如此一来,琉球与岛津家便会陷入到一个长期的战争泥潭里面,双方的关系也就没法修复了。
可眼下倒好,对面将炮灰拉上来送死,主力直接开溜,这是李旦万万没想到的。
也许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带着全部的舰队来进攻奄美大岛,如此庞大的舰队,反倒是让对方失去了交战的欲望。
“这下倒不好收拾了。”
一旁的徐渭此时却是灵光乍现,直言道:
“好收拾,小神仙,此乃天赐良机,不如我们更进一步如何?”
李旦听了徐渭的建议,嘴巴瞬间直接张大大。
因为徐渭大计划非常大胆,那就是继续向东北方向前进,直接进攻岛津家的本土,目的也很简单,不为了占领土地,只是摧毁岛津家的码头与船只。
为了这个计划,李旦还特意将松浦宗尚叫到了自己的旗舰,印证了计划的可行性。
松浦宗尚给出的结论居然是,太可以了。
岛津家如今的主城是位于鹿儿岛的内城,不是还有外城,而是这城的名字就叫做内城,内城的位置位于后世的鹿儿岛市。
这个地方的地形比较奇特,萨摩国与大隅国的陆地形成一个U型夹角的海湾,也就是鹿儿岛湾,内城的港口就位于这个鹿儿岛湾之内。
这个海湾能给船只提供一个很好的保护,但与此同时,也会带来一个非常巨大的劣势。
那就是一旦海湾的口被堵住,里面的船就一艘也跑不出去。
“我们只要派两艘大船就足以守住鹿儿岛湾的出口,那么剩下的船就只是瓮中之鳖了。”松浦宗尚此时已经开始兴奋起来了。
虽然松浦家与岛津家没什么冲突,但是松浦党水军与萨摩水军可是一直冲突不断,二者为争夺海上的贸易份额经常大打出手。
作为松浦党水军的头目,松浦宗尚自然是对岛津家恨得牙痒痒。
于是船队盘点了一遍补给,确认补给充足之后,整个队伍便开始继续向东北方向前进,又是一连航行两天,舰队靠近屋久岛,屋久岛领主小杉谷氏重直接向李旦投降,并且主动给李旦提供了补给与向导。
历时半天,向导将李旦的船队带到种子岛,在经历了与种子岛领主种子岛时尧的短暂战斗后,种子岛时尧向李旦投降,并且主动焚毁了所有的船只。
至此九州岛以南的全部群岛势力均被李旦击溃。
在小杉谷家向导的指引下,李旦船队于第二日顺利抵达鹿儿岛湾。
为防万一,李旦特意留了五艘大船横拦在海湾入口。
鹿儿岛海湾的入口最窄处约二十里,五艘船足以将整个入口海路给堵得严严实实,因为都是欧式大帆船,五艘相互支援之下,传统的日式小早与関船根本没法对欧式大帆船产生任何威胁,五艘船就像海上长城,死死卡在鹿儿岛湾的入口处。
至于剩余的船,冲入海湾便是直奔内城码头。
当李旦的船刚封锁住鹿儿岛湾的时候,正在居城里的岛津义久已然是接到了外敌入侵的消息,毕竟此时的萨摩岛津家正值强盛之时,对于军情报送的及时性非常看重。
只是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大明与琉球人。
“是相良家吗?还是伊东家?明明才刚吃完了苦头,现在又不老实了。”
“都不是,来报人说了船上插着的旗帜,是蓝底日月旗。”
这个旗帜对于与宁波往来走私甚密的岛津义久绝不陌生,因为这是大明朝船只最常用的旗帜。
这个答案,令岛津义久始料未及。
正在他还在思索的时候,好巧不巧,又一名小姓过来通报:“馆主大人,新纳忠元大人与其子新纳亲实大人前来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