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当初与林道乾的一战,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又突然出现,说不蹊跷那绝对是多少有点缺心眼。
“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李旦不由问向松浦宗尚,二者虽然乍一看像是主仆,但实际上更多是合作关系,只不过在此之中,李旦的话语权要明显更重一些。
“难说,虽然我跟他之前共事一主,但素来与他不算对付。”想了一想,松浦宗尚表情阴沉下来,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对于这种不确定的隐患,还是除掉比较省事。”
“暂时还是别打草惊蛇,我们若是要整合从大明到日本的商路,现在就不能到处树敌,若是各个小势力都感到威胁,说不定他们会联合起来。你让几个信得过的手下先与他们接触接触,试探一下他们的目的。”
话虽这么说,但李旦仍是叫松浦宗尚私底下调集船只,以备不测。
毕竟自己现在手头上都是大船,十三艘大帆船一起行动,那动静实在是太大,一不小心就会暴露行踪。
事情安排妥当后,李旦按照原计划到了位于莲阳河出海口北岸的福兴乡,若要说造船业兴盛,首当其冲就是这儿。
“义父,赶路大半天了,咱们先去整两口好菜如何?”
李二狗拍了拍咕噜噜叫的肚子,一手指向旁边的酒楼。
“也好,狗儿带路。”
李二狗听后便是一喜,带着牛三木大跨步直接进去使唤起小二来,倒是萧勉与李旦二人闲庭信步,慢悠悠地才进酒楼院子。
院子只是用篱笆围了一圈,门口插着一块牌子,牌子上还残留着纸张黏贴过得痕迹。
整个酒楼虽然看着简陋,但地盘可围了不少。露天院子里不规则地摆了五六张桌子,每个桌子都围坐不少人,穿什么的都有,看着好不热闹。
李旦一行人可不缺钱,自然不会跟他们挤在一起,上到二楼坐了阳台。
掌柜见这几人是有钱的主儿,也上楼亲自招呼起来:
“几位客官要来点什么?本店的特色是炖河蛙,肉可嫩了,还没腥味。”
萧勉摇了摇手里扇子,捋须打趣道:“你这村子靠着海,特色却卖河鲜,倒是有趣。”
“一看几位就不常来这边,咱们这来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天天吃海里的东西,嘴里都是腥味,就好河里这一口。”
“噢?现在朝廷海禁,你们这儿倒是挺不忌讳的。”
掌柜一摆手,戏谑笑道:“饭都吃不起了,不下海难道等着饿死?管他个屁海禁。”
李旦与萧勉相视一眼,又要了一壶好酒,掌柜则是赶紧捧着酒坛过来,亲自给李旦一行人倒酒,嘴里话也没停:
“再说了,官府里也多是怂包,之前林阿凤占着这边,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每年收税都得让大军护着才敢过来,哪里来的功夫管什么海禁呐。”
这边话音刚落,楼下的院门口突然传来嘈杂声,众人从阳台放眼看去,两个穿着简易半身竹甲的凶汉拍着篱笆的门就吆喝起来:
“来下海跑活的,林老大的船,一个月三钱还管饭。”
顿时,原本坐在桌边上的人立即蜂拥而上,将那两人团团围住。
“扑街,都不要挤,排好队,年轻力壮的上前,毛还没长齐的不要。”
边说着,凶汉拎起一个少年,给他扔出了队伍,那少年吃了一嘴的土,便又是蹦起来窜进去:
“我有劲,别人能干的活咱也能干。”
“去去去,玩泥巴去。”
碰了一鼻子灰,少年讪讪回到桌边,不甘地捻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
骚乱没持续多久,两个凶汉招够了人便领着人走了。说来也怪,这边刚被领走一批人,很快又有不少人涌进院子,填上了刚才被招走那批人的空位。
“听见他们嘴里说什么吗?”
“听清了,说是‘跟林老大的船去跑海’。”牛三木老实回应。
李旦则侧目看向掌柜,兴致勃勃地打听起来:
“这地头上能称的上林老大的,应该就是林阿凤吧,不过我听说他之前被官兵打败人就跑了,难不成他又回来了?”
“哪儿啊,是另一个林老大,林道乾老大,不然我这小酒楼生意哪有这么好,平时也就些小团伙招人跑海,一天能被招走十个都算景气的。
现在可不一样,光林老大那边每天就要来两三拨人,最多的一天光咱这一个点他就招走了快五十人。
这不,十里八乡的人听了这消息,才都赶到咱们福兴乡来的。”
话听到这里,李旦基本上可以确定此前松浦宗尚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随即他对着一旁的牛三木耳语道:
“去,快去澄海县找松浦宗尚,问他探听到了什么消息,速去速回,我就在福兴乡等你。”
牛三木接了命令立即下楼,骑着快马直接离去,此时李旦默默饮了口酒,佯装不经意地朝掌柜发问:
“是谁都可以在你这边招人吗?”
“当然,不过要是名气不够大,你得在乡里找个担保人,乡老、村长或是哪家地主都可以,爷,您这气宇轩昂的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怎么说都非富即贵,找个担保人肯定不困难。”
李旦心想哪需要那么麻烦,说到名气他现在很膨胀。
遂是干脆将酒杯放回桌上,抓起手边的折扇。
“咔”的一声,扇面被一把打开,扇中写着“虚怀若谷,恭谦自守”八个大字,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李旦,不知掌柜听过这号人物没有?”
李旦极有自信,毕竟自己在这地界上可是打了不少胜仗,那些个叛军哪个不是被他杀的屁滚尿流,不说到了闻风丧胆的地步,那至少也是止婴夜啼吧。
掌柜身子一滞,迟疑了半晌,这才道:“恕小的孤陋寡闻,还真没听过什么李鸡李蛋这号人物,爷您说的是哪位呀?”
“…”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的沉默,李旦的脚趾都要在靴子里抠出三室一厅了,一旁的萧勉则是强行憋住笑意疯狂饮茶。
“萧老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这酒有点辣。”
“…你喝的是茶。”
“…此茶回甘后竟然呈辣味,还真是奇妙。”
萧老讪讪撇过头去,李旦则又侧目怒视李二狗,看这逆子是不是也在笑自己,相比之下,这回李二狗倒是安分了许多,看见义父看自己,这才将嘴里吮吸的蟹钳放下,笑道:
“义父,你报大名有啥用,道上的事儿你得说你的道上尊号,掌柜的,我问你,听过黑龙阿旦这号人物不?”
“…没、没听过。”
场面又一度陷入沉默,李旦此时握住的拳头已经暴起了青筋。
正当李旦在心里琢磨着不如把李二狗毒哑算了的时候,却是一声青涩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我听过!”
随后只听见“噔噔噔”的一路小跑声,映入众人眼帘里的,正是之前被凶汉给扔出去的那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