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茵很快回过神来,心里想着高隽这人长得太好了,要不是他的出身不好,身后肯定有一大堆追求者。
随即,杨茵安抚地朝高隽一笑,“我真没有不开心!”
她再次看向高隽,声音放得有些低,问道,“倒是你,咱们来县城的这些知青里就你一个人带钱了,这么一大帮人,钱够吗?”
此刻两人并肩走着,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一股淡淡的馨香从杨茵身上传来,让高隽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胸腔里面像藏了只兔子。
他低头看杨茵,杨茵那双水灵灵的眼眸直直地望向他,正等着他的答复,心跳持续加速。
他稳了稳心神,才回答道,“够的,你想吃什么都行,想买什么也都行。”
说着,他就将手放到胸口处的衣襟内里,从里面的兜里掏出钱来,将钱和票递给杨茵。
一叠钱和一沓票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放在杨茵面前。
杨茵见他这样,顿时有些冒火。
这人怎么这么傻?
她才问了一句钱够不够,他就要把钱掏出来,这怎么能行?
骗子最喜欢骗高隽这样的傻子了!
杨茵为了让救命恩人未来不被人骗,立马决定对高隽进行教育!
她一下抓住了高隽的手腕,想将他的手推回去,“高隽,你快把钱拿回去!”
高隽不明所以,但见杨茵变了脸色,一向倔强的男人还是听了杨茵的话,将钱又放回了兜里。
可他分明按着她的话做了,杨茵的神情怎么还没有缓和?
杨茵的小脸儿紧绷着,漂亮的眉毛轻轻地皱起,那双亮晶晶的眼眸中此刻没了笑意。
他紧张得要命,霎时间额头上竟出了汗。
他做错什么了吗?
他惹杨茵不开心了?
高隽的朋友不多,尤其家里出事以后,这么多年唯一比较相熟的就只有一个崔亮。
除了杨茵,他几乎没和女孩子说过话,从他过往的经历中找不到一点儿经验,根本不知道女孩子生气之后要怎么办。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杨茵再次开口了,“高隽,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样不设防,是会被有心人利用的!”
杨茵停顿了一瞬,接着道,“还有,这些钱是你一个工分一个工分辛辛苦苦挣来的,都是辛苦钱,你的辛苦钱不能白白给别人用,比如上次,你给了我手套,却不收我的钱,这点就很不好!”
杨茵双手环胸,抬头去看高隽的反应。
听了杨茵的话,高隽像是终于找到了缓和两人关系的办法,低着声音有些急促地道,“你不是外人。”
言外之意是:你不是别人,所以我才对你不设防。
这话一出口,杨茵和高隽都愣住了,随后两人闹了个大红脸,扭过头去不看对方。
此时高隽的脑子才追上他刚才说出口的话,他的脸从来没有这么红过,他也从没这么慌张过。
他急切地想说些什么,但刚出口的那句几近暧昧的话语却让他什么都说不出。
他开始怪自己刚才太过冲动,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不该这样的。
如果杨茵察觉到了他的心意,那么杨茵必定会为难,到时说不定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更别提像现在这样聊天谈心了。
高隽不想他们的关系变成那样。
他不是一定要和杨茵在一起,杨茵开心就好。
杨茵那么好的人,值得更好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高隽解释的话还没说完,杨茵就开始点头,表示她理解。
杨茵的视线始终落在地面上,轻声道,“我知道的,我们是朋友嘛!我当然不是外人了。”
“对不对?”她蓦然抬头,问道。
高隽缓慢地点了下头,眼中有不甘在翻涌,声音有些低哑,“对。”
高隽觉得,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过自己的出身。
他的手攥在身侧,久久没有放开。
杨茵听了高隽的话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她差点儿误会高隽的意思了。
她当时第一反应是:她不是外人,难不成她是内人?
想到这儿,她才猛然红了脸。
不过也不能怪她乱想,高隽那张脸,怕是看木桩子都深情,木桩子说不定都会因为他再长出新苗来。
所以她误会了不能怪她!都怪高隽长得扰人心神!
没错!就是这样!
误会告一段落,两人的氛围也恢复正常。
暖洋洋的晨光照在他们身上,在另一面留下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杨茵想起刚才高隽从兜里掏出来的那沓票和那沓钱,有些好奇。
据杨茵所知,在平日出工的时候,他们这群知青都不会把钱放在身上,以免干活的时候动作幅度过大掉出去。
而且在乡下根本没处用钱,所以知青们都把钱放在宿舍,不会带出来。
可高隽在不知道今天要去县城的情况下,竟然随身带了那么多钱。
杨茵估算了一下,以高隽的劳动水平,他每天拿的都是满工分,刚才那些钱差不多是他去年一年赚的。
“高隽,你怎么把那么多钱带出来啊?不怕丢吗?”杨茵好奇地问。
高隽的脚步顿了一下,面色微沉。
见他如此反应,杨茵顿时猜到了几分。
她不想去揭高隽的伤疤,不想在他陈年的伤口上撒盐,她连忙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说也可以的。”
高隽看着她,此时他的眼中已经又带上了笑,他笑得很轻,笑容中有释然,也有温柔。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看向杨茵,语气有些揶揄,“看你的反应,是猜到了吧?”
杨茵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高隽的目光中又多了欣赏,他接着道,“我父亲被枪决那年,有好几批人来抄家,家里什么都没留下。”
“我到家之后,他们把我摁在地上,把我的鞋脱了,拿走了,那天是冬天,因为没有鞋,也没有钱,我脚上生出了冻疮,又氧又疼,怎么都好不了。”
“从那以后,我就多了把贵重物品藏在里衣的习惯。”
他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到让杨茵有种错觉:仿佛他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是杨茵知道,他轻描淡写地说出的话,都是他切实经历过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