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已然尘埃落定,不但危机自消,反更巩固了地位权势。
这日,下了朝,王莽心情不错地往回走,到了家,惊讶地发现,许久未在门后迎等自己的王静烟居然再一次出现在了府门之后,在那等着自己。
惊讶也不过是一瞬即逝,王莽只是朝她点了点头,很随意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
是啊,我怎么在这。
瞧瞧这话问的。
王静烟心里感叹着,脸上却依旧挂着淡笑:“嬿儿要出嫁了,将来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今天难道不该一家人开心地聚一聚。到时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可再难有这种机会团聚了。”
她的笑,依旧是淡淡的,只是不再像以前那般,淡笑的眼底能生出花。此时的淡笑眼中,更多的是沧桑。
甚至她也没有了去挽王莽的习惯动作。
略有犹豫,王莽最终是点了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地往里走着。
王莽、王静烟、开明、怀能以及孩子们,还有王宇那刚怀孕不久的妻子吕焉,在殿中的大桌子旁围了满满的一桌,难得的聚齐。
王莽的母亲未到,老人家年事渐高,身体多病,早不如从前,总是早早的便歇着。
桌是很大的一张圆桌,围着一圈椅子。这是王莽安排人特地做的,他还是习惯于这种圆桌与围桌的椅子。椅子是圆凳式的,也是王莽寻木工定制的。
王莽的心思依旧在思虑,思虑朝堂现下,以及远谋未来。一家之主心不在此,表情沉沉,用餐氛围相对沉闷。
“嬿儿,皇宫比不得家中,嫁过去后切记行事做人更要小心规矩些,不求你能帮衬着你父亲,只愿莫犯过错。勤去给太皇太后姑祖母请安,如果有不懂不明的也要多向她老人家请教、学习。”
“知道了,母亲。”
悲喜交杂的王政君有意地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她自是免不了对着即将正式出嫁的女儿一番不舍的叮嘱,王嬿的回应很是乖巧。
王莽没什么好说的,依旧在自顾自地吃着,想着自己的事。
这封建时代的女子地位低,可不会像男子们易生纨绔性子。王静烟亲自带的女儿是中规中矩,他更不担心王嬿会惹什么事为自己添麻烦。
何况皇帝年幼,后宫未扩,暂时也没什么争风吃醋之举。
他来吃这一餐,只是不想逆了一个一直默默爱着自己的女人难得的主动要求,现在的他的心思,除了如何一步步朝上走,如何去兑现自己对赵合德的承诺之外,便是回到黑暗的书房中静静的思念。
王静烟瞧了一眼王莽,见他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似乎还是在想着自己的事?
她又开口试图将王莽的心思拉回到眼前:“夫君,吕焉怀孕了你知道吗?你要当爷爷了。”
王莽这才正式地抬眼瞧向望着自己的王静烟,尔后又将目光移向吕焉,点头一笑,最后才朝着王宇望去:“要当父亲了,行事便稳重些。记住男儿的自制,别在外整花里胡哨的。”
开口一句话,呛得王宇嘴皮子忍不住地抖了抖,但他还是没忘记规规矩矩地应了声是。
他鼓起勇气望着王莽,想与自己的父亲对视,张口还想说什么。
王莽却已将目光移了开,望向其它几个孩子,同样交代了声老实些,不准学些公子哥的臭毛病。
他的语气满是严厉与警示之意,再配着严肃的表情,吓得王宇张开的嘴又闭了上,一副欲语还休之相。
“宇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与你父亲讲?”
将一切瞧在眼中的王静烟,唤着自己的儿子,以言语配着眼神,给了他一个十足的鼓励。王莽闻言,这才疑惑地重新望向王宇。
“宇儿有事?可是想入朝为官?那得等我寻个机会,从底层做起。成婚便是成家了,是该给你找份事做。”
望着王宇张口欲言未言,似在犹豫该如何开口,王莽理所当然地自顾自言。
听着王莽的错误解读性回应,王宇终于是鼓足了勇气心急出口:“不!我听闻以前父亲也是在当时还是大司马的伯公王凤手下当幕僚,历练够了才入宫从黄门郎做起。是故,宇儿请求能在家中也学父亲年轻时,替身为大司马的你一同参与商讨朝中之事,以作历练。”
果然成婚后便真正长大了,王莽心中欣慰,点头应允。
“可以,你如此说了,想必也是早有心关注朝堂,有什么见解但说无妨。”
王宇难得的直勾勾望着王莽,对其对视着:“父亲的能力,朝堂上下、天下百姓皆有目共睹,很多事,想来换谁来办也不会办得更好。因此,对朝堂许多大事,我暂时也谈不出什么见解。”
王宇还算是聪明的,知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儿子拍父亲马屁,那更是效果翻番。
王莽严肃的脸难得的缓了一丝,他放下筷子,望着自己的长子:“朝堂之事没有见解,那是家事有意见了?行了,有话直言。”
“春秋有录,老子有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阴阳轮回,阴极则反,阳极则阴,乾坤反复。曾经伯公王凤在世时,权达巅峰,王家荣耀一时无两,生了诽祸,是父亲献策以退为进,消了灾祸,岂不正应了祸福阴阳之说。”
“尔后,父亲初掌大司马之位得尽成帝之信,却遇哀帝,转眼被遣。未及数载,因哀帝而兴的丁、傅甚至董家悲惨落幕,我王家再度兴起。这世间事起伏,如阴阳两极之轮回,一直未曾停过。如今我王家因父亲再现巅峰权势,妹妹嬿儿更被选为皇后,一家荣宠更是天下极致,岂非又是一次阳极之象?福已然极尽,是否该防祸于未然?”
王宇这一番话,绕了半天,依旧没讲出他真实意图,但王莽未有不耐。只因王宇这番话说,证明了他平素还是有学习与思索的,不是个真正一无是处的纨绔。
只是,对于王宇口中的防祸于未然,他却不甚赞同。
如今权势巅峰,名声又是日渐鼎起,在这大汉朝中,长安城内,地利人和,何处还敢生祸患?
只待时机成熟,一举达成所愿的王莽,确实想不出还有哪里能生出祸患危机。
他难得主动开口追询:“宇儿所说的防祸于未然,祸在何处?”
“祸源于天边中山王国,亦在眼前皇宫之中,名为母子情深。”
王莽闻言,眉头轻皱。
王宇所说的母子情深,他自然知道是卫姬请求来长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