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欣确实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他以南阳郡太守的折子为准,将日食这一天象与王莽牵联在了一起,并将许多人期盼的王莽召回了长安,成功堵住了许多人的嘴。
看到王莽回长安,贫民与平民,儒家学子与百官仿佛都看到了希望,希望王莽能重掌大权,叫朝政重归清明。
实在是再这么混乱下去,搞不好真要起大乱子了。
刘欣却没有给王莽实职实权,仍然只以特进之位每日叫王莽进宫卖力,光给责任而不给职权。
王莽能重归长安已经是刘欣的一大让步,对王莽而言也是一个机会,许多人都明白不能操之过急。
王莽更明白,表面的权力在皇上刘欣手中,在董贤与丁、傅三家手中。但其实,那只是不得人心的表面权利。他打算靠自己的实力继续积累人心,积累下隐形的实权。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自己回到了长安便是地利,只要再得了人和,便只待天时。
因此他是毫无怨言地卖着力,却一点也不领功。
刘欣打着好算盘,王莽也在卧薪尝胆地蓄着力,等着机会。
然而,爱弄人的天意再一次完美地向所有人阐述了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在王莽回长安不久之后,刘欣挂了。
在皇帝位上还没能坐满六年整的刘欣,居然在二十五岁就英年早逝了。
他的死,既突然也正常。
因他本身身子骨就偏弱,自任了皇帝位后心力交瘁,更是时不时便生点病。后来得了董贤这贴心的贤弟之后,虽然心理上的压力有所缓解,但却更多了情到深处时身体上的厮磨折腾。
一直下滑的身体,只因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就带直接带走了他的命。
刘欣死时是黄昏,王莽正与王静烟、开明及怀能三人在长安城外设的施粥棚中施着粥。
皇帝薨逝,因侍奉于刘欣枕席之侧的董贤平日里只顾着讨好地与其耳鬓厮磨,故虽掌着大司马之权,却根本没有真正处理过什么大事,更惶论什么经历风浪。
而自己的靠山皇帝忽然就死在了自己身旁,说白了就是一个小白脸的他一时心慌得根本没有一点主意。
第一个发现皇帝身死的他,权势在握本该及时稳住人心并主持好整个大局的他,或许是扮演女子角色扮习惯了,居然只是慌傻傻地在高声哀嚎之后便只顾坐在一旁嘤嘤哭泣。
整个未央宫的甘泉殿区域瞬时乱成了一团。
丁、傅两家与董贤,三足鼎立,争得混乱,难真正分得出到底是谁更强势,平常屁大点东西与事情,不是你争我夺就是你推我让。
但凡有些主见的那些宫女太监们稍一合计,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一直温和低调却经历几任皇帝的太皇太后王政君,当下便有好些人是一路小跑着跑去了长乐宫。
王政君也不亏是经历了几朝的老人,由太子妃到皇后、太后、太皇太后,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
得到消息的她,第一反应便是立即将来人与自己宫中的所有下人分配开来,依着她的交代说辞,分别去通知各大官员,更是派着心腹直奔出宫,快马去接王莽回宫。
皇帝身死,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王莽,终于又有机会重扶王莽主持大局了。
甚至关于下一任皇帝的人选她都有了想法,那便是由自己的侄子王莽来选,由他扶持起来,这样便能使他于第一时间亲近皇帝,再不致明珠蒙尘,壮志难酬。
她也相信,由王莽主政,不论接下来的皇帝是昏是明,都能使朝堂、使大汉江山朝更好的方向发展。
而自己必须在丁、傅与董家做出正式反应前,第一个入主未央宫,利用太皇太后的身份掌控大局。
安排打发散所有人各自去忙后,年老的她为王莽迈出了匆匆的急步,急急地赶向未央宫。
未央宫中的甘泉殿内,王政君喘着粗气赶到时,只有毫无主见的董贤依旧在刘欣的床侧嘤嘤哭泣着。
一个男儿如此娇态,一个大司马如此行为,看得王政君在那一瞬间也是忍不住地生出了愠火。
“哼!好一个大司马,好一个会哭的大司马!来人!将大司马给我‘请’到东厢!”
王政君入甘泉殿只瞧了一眼,便大声朝殿外的侍卫们下了令,尔后自顾自地退出皇帝的这个寝殿,来到了东厢。
上位者的气势十足。
王政君多年积起的威仪依旧在,何况傅仙音死后,她便是唯一的皇帝祖母,太皇太后。
在这特殊时期,那些原本皇帝的近侍们没有犹豫地执行了她下达的指令,半推半押地将董贤‘请’到了王政君的跟前。
甘泉殿的东厢,缓过了气的王政君撑着已然年迈的身躯,将身板挺得笔直笔直,难得地再次端起了气势,巍然端坐于主座上,只用冷眼威容地对着董贤。
她以太皇太后之名,已吩咐知情的近侍队长暗中调了人手,稳控住了整个未央宫,现在就等关键的官员与王莽。
23岁的董贤,不男不女的这五年来,不但没养出该有的气势,更磨掉了男儿的阳刚,如何承得住王政君那不怒自威的气势?
王政君虽只是无声地望着,却望得董贤心中发毛,很快止住了泣,有些唯唯诺诺地站着。
丁家的、傅家的、董家的,以及其它不属于这三家心腹的。
关键的官员们陆陆续续的来了,皆是得到宫中来人传话说陛下急召,有秘事要商,便于匆忙之间赶来的。进来到东厢后没见着皇帝刘欣,却见着了端坐的王政君与唯诺于一旁的董贤,无一不是一头雾水地。
带着满心疑惑,却也无人敢出声询问。
殿外严阵以待的侍卫、殿内气势沉沉的王政君以及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董贤,整个场面都凝重到有些压抑,所有人都是压着满脑子的问号也老老实实地学着董贤,站在了殿中两旁。
所有人也瞧得出来,王政君在等人。也很快想明白了,召他们来的根本不是皇帝,就是眼前的太皇太后。
一直低调在长乐宫中的王政君,在此时以皇帝的名义将所有重臣都召过来,就在皇帝刘欣的寝院之中却未见刘欣,再加之殿外侍卫们那满脸肃容,大家很快便隐隐地猜到了一丝可能。
心中剧震,望着王政君一直凝视着殿外的目光,大家也猜到了她在等的最关键的人物:新都侯王莽。
同为外戚,宫中还有个皇后做靠山的傅家也忍不住地动了心思,频频地暗将目光望向殿外,却终是一步未敢轻动。
殿外,他们来时可经过了一重重侍卫的把守,没有丝毫准备,仓促之间如何出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