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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奴隶命贱(1 / 1)


车夫是宜春侯府的人,王莽认得,正是那日十字路口与王柱相冲撞风波中的车夫。因王静烟的交代,他也是难得的一改往日相对低调的风格,一路催马疾驰。

即使受辱,甚至即使是死了,自己也必须尽快寻出赵合德。

活要见人!死亦要见尸!

何况,他的心底仍抱着一丝希望。

可惜,可恨,自己依然无权无力。

只能赶回阳平侯府,厚着脸面求大伯帮忙搜寻。

虽然他暂时卸了大司马与大将军之权,但皇上没有作任何表态,短期内关系人脉依旧在,甚至他府上也有不少门客。

马踏如飞,车轮滚滚,不足两刻钟,马车便已急停在了阳平侯府门前。车尚未能停稳,王莽已不顾一切地纵身跃下,一个踉跄后,顾不上道谢,急急冲向阳平侯府内。

“王少爷且停步,今早长安令派人送来了一份与您有关的物件,并请您有空去一趟。”

王莽刚入府匆匆行至半程,得到消息的管家便追了过来,唤住了他。

长安令?

那不是京兆尹的属官,正是负责着长安城治安。

王莽闻言心中一凛,急转换脚步迎向管家,从对方手中接过了其刚掏出袖的环佩。

碎成了两块的环佩。

见到环佩的那一眼,那颗本就悬于寒冰之上的心便瞬间凉透了。

他巍颤着手接过的环佩,在其中一块上看到了刻着的自己的名字。

真的,竟真的是自己昨晚刚送出去的环佩!

“麻烦王管家帮忙备车,急!”

王莽丢了话,又匆匆折返回了侯府大门处,门外的街上,宜春侯府的马车果然离去了,他只能紧咬着牙,赤红着眼眶在那等马车。

长安令,呵,长安令。

长安令的通知,环佩的出现,她的结局已然盖棺定论。

片刻之后,又是一路车马急急,直奔长安令府衙。

殓房中,王莽掀开一方白布,见到了衣衫凌乱不整到难以蔽体的她。

那被撕扯得几乎见不出原本衣形的裙衫,王莽只能通过颜色判断出正是她昨晚的穿着。

裸露在外的大片皮肤已渐显出了死亡的黑色,黑色之上,那一块块原本的青紫斑痕依旧是如此地显眼、刺目。

强忍的泪眼朦胧,他望向她的脸。

青、白、黑、紫,伤痕斑斑,刀痕累累,鼻塌齿缺。

偏偏那张早已认不出原本容貌的脸,透出的绝望之情依然如此清晰、撼心。

她到底是受了多少的非人折磨?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绝望?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畜牲?凌辱完,竟然还如此施虐!

怆然泪下!

这一刻,他再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如洪决堤。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凶手可有眉目?”

王莽有些微颤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充满着压抑,他在努力地克制情绪,避免自己忍不住失声痛哭。

一见钟情,难以自禁地深情,两世情根所系,加起来竟只有短短不足一日的相处?

浪漫刚起,便凄凉悲落。

这情起的突然,去的更是如此猝然。戛然而止的情动,更令人意难平,更叫他心痛无比。

“惶恐,时间太短,尚未有丝毫眉目,甚至连此女身份都未能确认。只是她手中紧紧攥着那两枚碎玉,才想着或许王公子识得此女。”

王家毕竟是国戚,看王莽情绪欲崩,他的心确实惶恐。生怕这女子与王家有什么大牵扯,若真是,那便是大案了。

也是,这时代,没有先进的科技手段,想寻凶手岂有那么容易?

每年不知有多少枉死之人只能在九泉之下对着逍遥法外的凶陡干瞪眼。

王莽悄然地擦了擦眼泪,强压着情绪,望了一眼不安地陪在一旁的长安令,瞧着对方欲问又不敢开口的神态,深吸了一口气又缓了缓。

“她叫赵合德。”只是短短几个字,王莽瞧着对方静待下文的表情,用忍不住欲泣之腔又接了几字:“其它我也不知。”

其它你也不知?

长安令那是忍不住用目瞪口呆的表情,直愣愣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失礼,连忙拱手告辞。

他实在想不到,身为皇亲国戚的王莽居然对一个只识得名字的少女能这般失态。

疑狐满腹,不确定两人的具体关系,但他也不敢再问。

好在,那人明显与王家关系并不太大。

“我暂时在这守着,一有消息请立即告知。”

远远听到王莽的颤音交代,长安令更加快了离去的步子。

人影远去,王莽的泪再次决堤,更汹涌了。

这泪实在止不住,没痛哭出声已经是他所能办到的极限了。

望着朦胧视线中的她,王莽忍不住伸出手轻抚了抚她身上的瘀斑,仿佛能感受到她死前所承受的痛苦与绝望。

“昨夜还是那么美的你,还在对我笑的你,此时却成了这般...”

“是我,还是怪我能力不够,没能护好你...”

“如果我能见好就收,让你早些回去...”

呢喃之声中的泣音越来越重,断断续续的三句之后,王莽再不敢说话,他知道,再多说一个字就真要哭出声了。

任由涕泗滂沱,王莽温柔地动手替她整理褴褛至极的破衣,企图替她遮掉身上的伤痛,减轻自己心底的抽痛。

只是,只是她身上的衣物已然不能再称作是衣物了。

尝试了许久,发现自己真的无能为力。

再不忍瞧,他重新替她将白布掩上,尔后就那般静静地站在她身旁,握着她一只变了形的手。

他就那样站着,在有些昏暗的殓房中静静地站着,盯着白布,似乎能透过白布看到昨夜的她。

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长安令离去之后,府衙没人敢进来打扰他,他便一直那么站着。

在昏暗的室中。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一直到夜月悄出,长安令才再度匆匆而回。

“王公子,此女身份已有眉目。”

长安令的声音令一直盯着尸体的王莽终于是回神回头,他望了一眼长安令,又望向他身后,发现只有他一个人。

“寻出她的家人了?为何没人跟来认领?”

“那个~她不过是阿阳公主府的一个舞姬,公主府的意思是,不过奴隶一个,死了毫无价值,叫我们随便处理了。甚至...甚至她们也不打算多事去追究凶手,万一牵扯出凶手的身份不是平民,平白为一个奴隶得罪人不划算。”

长安令说这句话之时,忍不住紧紧关注着王莽的表情,生怕对方忽然暴走。

他也万万想不到,这女子竟只是人家公主府的一个奴隶。而一个奴隶竟让眼前这个名声很好的年轻人这般失态?不说他的名声,就算以他王家皇亲国戚的身份,那娶妻也不可能是普通人家,何况奴隶?

但若只是公子哥游戏红尘,不作娶妻打算,又何致如此?

果然,对面年轻人的表情忽然就变了,原本的悲伤顷刻化为了无声而阴冷的愤怒。那无形的愤怒气息如此阴冷而狂暴,无形的气势急剧涛天而起,仿佛他的身体连通着传说中九幽地底的冥火,正不受控制地喷发。

长安令禁不住地打了个冷颤,将目光游离向它处,避开了对方那欲要噬人的眼。

“奴隶~呵!奴隶~哈哈哈!奴隶!奴隶...”

如癫似狂,王莽忽然歇斯底里地仰天泣嚎。

以癫狂之态略作倾泄,平下了险些暴走的情绪之后,王莽又忽然便迈步离去,冷冷的脸,冷冷的言:“看好尸体,明日我来领!”

留下了心头暗松的长安令,忍不住地急吸了几口气,以驱逐那股仿佛刚与死亡擦了边的错觉。

只是这幽暗的小屋内,为何空气这般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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