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有些失魂落魄的王静烟漫无目的地走着,心头惆怅难散。
转过一个拐角,她望见了湖,望见了清辉幽幽的水。
是该回去了,该画上句号了。
心头念着,脚步却听不得使唤,她缓缓来到湖旁。
“小姐!?”
开明亦步亦趋地跟着,见到湖,她更忍不住地伸手扶住王静烟的胳膊,生怕她想不开。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
望着湖面的光,她的语调平淡,如果不是语气有些低靡无力,几乎难分悲喜。
终是缘分,缘起缘去,有缘无分。
略做驻足后,心中暗叹,她又抬头望了一眼空中半残的月,缓缓转身。
“走吧,我们是该...”
言语忽然中断,她秀眉微蹙。
“小姐?”
开明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望见远远的暗处隐隐似是有几道人影鬼祟离去,其中两人身上似乎是扛着个人形的物体?
好像都是男子?
在这样的夜,几个男子结伴,形迹可疑?
王静烟于湖旁的树下,悄悄望着,直到人影完全消失,她紧蹙着眉,忍不住迈开了好奇的步子。
“小姐,不要过去,我们,我们回去吧。”
开明拉着王静烟,企图阻止。
“去看一眼,人都走了。总觉得里面有点...”她措了措词,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心中莫名生出的那股奇怪感觉。
昏暗的巷道中,隐隐约约似乎是有个人躺在地上,生死未知。
主仆俩互视了一眼,悬着一颗紧张不已的心,轻手轻脚地靠近着。
近了,更近了,那躺在地上的身形也渐渐清晰了,那股极奇妙的感觉愈来愈浓,甚至将王静烟的心揪了起来。
直觉!那是女性的第六感在告诉她,躺在地上的是与她有关的人。
她的步子悄然加快...
“王~王公子!”
当完全瞧清躺在地上之人时,她忍不住地一声惊呼,两步便冲到了王莽身旁,慌乱地晃了晃他的身子,这才想起伸出一只纤指探他的鼻息。
‘活着!’
揪紧的心悄然一松,她忍不住在他的身上胡乱地摸着,确认身上没有什么伤口。
“应该是被敲晕了,快!快回去叫人来!”她抬头朝身后的开明大声命令。
“可是,小姐...”
“快!”她瞪着大眼怒吼出声。
这是自家小姐第一次朝自己发脾气,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吼得开明一愣,再不敢有迟疑,转身便提着裙摆向宜春侯府的方向急奔。
幽幽暗巷,转眼只有她一个人陪着昏迷在地的王莽。
作为闺阁少女,本该惊恐害怕的她此时有着出奇的勇敢。
她咬了咬唇,目光一凝之后毫不顾形象地坐在了地上,吃力地将王莽的身子扶了起来,揽在了怀中,守护着。
...
阳阿公主府的一处殿内,公主临窗远望着那座此时正春风靡靡的大殿,嘴角含笑。
大汉自刘邦建朝起,至今不足一百八十多年。到此时的第十二任皇帝刘骜,严格而论,如果不算上那位实在荒淫无度到只在位27天的刘贺,一共不过十一位皇帝,外嫁和亲的公主却也超过了双手之数。
公主?
说的好听叫公主,直白点不过工具!
即使最终逃不过成为联姻工具的命,随便嫁给什么将军王侯也比远嫁他国好太多。
所以,汉朝但有心机的公主常会养些舞姬什么的以借机讨好皇帝,万一再有和亲,自己也能逃过一劫,拉其它人凑数。
除此之外,投其所好地与皇帝搞好关系,总是对的。因此,公主们别有用心地搜罗培养舞姬成了潜规则。
自己本又是喜擅乐舞,培养舞姬更是得心应手。
当然,也算是天助其成,自己竟然得到了一对天生就是歌舞料的姐妹花。更难得的是这对姐妹花不仅肤白貌美,姿色突出,更是别有风韵。
赵飞燕,瘦得轻盈伶美;赵合德,丰腴有肉却丝毫不显胖,两人分别诠释了两种不同风格的美。
最重要的一点,这两少女皆是小时流浪而来,机缘巧合地被自己府上的管家赵临收养入府,在公主府养了好些年。
为了收买人心,管家赵临又将二人认作义女,本来只能算最没地位的奴隶,在公主府也算有了一定地位。再加上自己时不时地亲自教导与关怀,她们对公主府应是有着一定归属感的。
这些年,她与管家对二人可是倾了不少的心思。
有这么一对风韵迥异的姐妹花,她不信不能长久地把住成帝的心,给自己带来地位的保障与利益。
敲门声轻响,年轻的公主收神,回身正坐,芳音轻吐:“进来。”
一黑衣人匆匆而入,隔着案桌一定距离便跪地伏身。
“处理得怎么样了?”公主的声音虽好听,却不失威严与冷淡。
“回公主,舞姬已迷晕带回来了,只是那小子我们没敢依计划灭口。”
“没灭口?”公主忍不住柳眉微蹙,言语微冷。
黑衣人闻言将身子俯得更低了,脑袋紧贴着地面。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如果没能让公主满意,轻则也是免不了一顿皮肉苦。
低伏着身子,他沉着一口气让自己保持正常的音调:“回公主,他是王家王莽,更是最近名声沸议,我怕杀了他会...”
“王家,王莽?”
“是的,我确认过了。”
公主忍不住起身,来回踱了几步:“你们没暴露身份吧?”
“没有。”
得到干净利索的肯定回答,公主透着窗,忍不住远远望了一眼此时刘骜正逍遥快活的方向,凝眉深思片刻后重新回身落座。
“去把我提前找的那个少女带上来。”
望着领命起身退走的黑衣人,公主忍不住轻抿了一口茶,无奈摇头低语:“果然这长安城,不小心便遇到皇亲国戚,幸好我早有准备。”
她是要讨好皇帝,可也不愿意因此轻意得罪人,特别是权利在握的皇亲国戚。搞不好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甚至更惨。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黑衣人领着一个身高体形与赵合德瞧着十分相似的青春少女回到殿中。
她的长相与气质自然是比不得赵合德的,但若蒙了脸,换上一样的衣服,再散掉气质的话,却是皂白难分。
公主上下又是仔细瞧了两眼,最终满意点头,朝着那少女竟露出了亲和的蔼笑:“你家中久病缠身的父亲我已派了京城中最出名的朗中去诊治,不用太久必能妙手回春。另外我又让人送了不少金银,足保你父母余生无虞,不知你可还有何念想?”
“感谢公主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此生定为公主做牛做马,无不尽心。”
少女闻言涕零,跪地反复叩首,那是千恩万谢。
“起来说话吧。”公主笑着挥挥手,见少女闻言起身才继续道:“无需你做牛做马,眼下自有一件事你办好就成,这恩怨两清。”
“公主请吩咐,奴婢必定办好!”她起身垂首,语不容疑,感动的泪痕依旧闪着微光。
她没有在意公主说的是恩怨两清。
“先去殿外侯着,我自吩咐管事,等下你随着他,听他吩咐就成。”
少女乖巧地应了声是,又行了一礼才小心冀冀地退出殿外,很是懂事地将殿门掩上。
公主对着那黑衣人招了招手,他会意地来到桌旁,低身垂首,伏耳静聆。
公主将玉手轻抬,隔着一定距离作附耳之势轻声吩咐,也不知是吩咐了些什么,只见黑衣人频频点头。
只在最后,公主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殿门处,稍稍拔高了些声调:“今夜辛苦,她便赏给你们了!完事之后切记做好细节,不可有漏。”
公主最后的这句吩咐虽然言冷语威,但却听得黑衣人眉开眼笑,连称知道:“公主放心!事若有误,小的提头来见!”
见公主有些乏态地摆了摆手,黑衣人恭敬退出殿外。
重新掩上殿门后,望了一眼在门旁侯命的少女,瞧了一眼她那青春娇美的脸,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将手一挥冷冷开口:“跟上,先去柴房一趟,拿些东西。”
天真无辜的少女,心中依旧揣着感激之情,未作多想。
当然,清贫出身,天真如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么一个美丽的夜晚,会掩着累累罪恶。
以致于她死的那一刻,竟觉着解脱,毫无留恋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