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的意思很明显,让自己先去他府上做个幕僚,如果满意了便寻机会给安排进宫当差。
这算是带在身旁培养加考察,无可厚非。
眼前的伯父可是当朝大司马、大将军兼领着尚书事,是目前天下最有权势的大臣,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自己表现得让他满意了,想当什么官那还不是他张张嘴的事?
而且在权力最大的大伯手下当了差,常住阳平侯府,也不用太担心与堂兄弟最近接连的冲突引起的报复了。
王莽掩下了心中的激动之意,谦虚而感激地应承了。
王凤当时便安排了两个婢女随王莽一道回的家,以代替王莽在家照料一家老少。
听闻王莽明日起便要入阳平侯府当差,终于有事可做,他的母亲自然是激动欣喜的,免不了连夜替他收拾着大小包袱。
絮絮叨叨的嘱咐,除了让他尽心做事的话语之外,更多的自然是叮嘱他要注意照顾好自己以及无需担心家中之类的。
这一如既往的母爱,让王莽忍不住地想起了那年要进宫做太子陪读的一幕,熟悉的感觉仿佛自己依旧年幼。
陪着她一起收拾着,听着她的唠叨不休与时不时的嫌弃自己笨手笨脚,无奈苦笑。
第二日,用过早饭之后,又受过了一番唠叨,正要出门寻辆马车,却有一个他万万想不到的人早早来访。
“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王公子你这是准备出门?”
对方瞧着大三十多岁,乘着马车而来,王莽迈步正出时,他正由马车上下来,两相对视了一眼。
对方一眼认出了自己,而自己却完全不认识对方?
王莽疑容轻显,露着不失礼貌的淡淡笑意,前迎了一步拱手开口:“不知您是?”
“唐突了。”对方回了一礼,正了正襟:“在下宜春侯王咸,王公子前日里相助之人正是小女,故今日特来登门道谢。”
宜春侯王咸?
王莽恍然,笑容转浓,连称着久仰,忙转身让出了门,将人请进去。
王咸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礼包,随着王莽跨门而入。
下人止步于门口候着。
“遇见不平事,顺手而已。何况为难贵千金的又是我家堂兄,王伯父这一上门倒叫小子惭愧得无地自容了。伯父叫我巨君吧,叫公子让在下好不适应。”
王咸点了点头:“恩是恩,怨是怨,岂可混淆一谈?何况王家难得出了巨君你这一位清流,同为儒家学子,我又岂能以他人之过寒了你的贤慈之心?”
“伯父也是儒家学子?”
“惭愧,时至今岁,依旧不过是名太学弟子。”
二人言语客套间便入了王莽小院的主厅之中,有客来访且是陌生男子,王凤安排来的两位婢女很是机灵,一位早照顾着王莽母亲与寡嫂一同退入后堂,另一位已然准备好了热水正要沏茶。
王莽将客人请入座后,回身上前将她也打发去了后堂,很是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茶水杯具,亲自动手沏茶。
从门口相遇到此时亲自沏茶,王莽都摆出了十足的晚辈之礼,没有一丝轻视于自己这个没落的贵族子弟。他将礼物轻置于一旁的桌上,很是满意地捻着短须,不着痕迹地瞧着对方颔首而笑。
“是我那堂兄有错在先,还劳伯父上门,如此客气实在叫小子难安啊。不知王小姐可还安好?”
王咸接过王莽递上的热茶,吹了吹,轻抿了一口后才将茶杯放下,点头微笑:“亏了巨君,只是受了些惊吓。否则当街受辱、名节难保,这一生便毁了啊。士可杀而不可辱,若真事至此,少不得也要将这条老命豁上一豁。让人也知道我宜春侯一脉却还未瘦死!”
看到刚入座的王莽礼笑的脸上浓眉微凝,王咸哈哈一笑,话锋一转:“当然,无事自是两厢欢喜,虽说功过不相抵,但只凭巨君的关系我也定不会记这仇怨的。”
这是典型的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王莽凝眉急思,心中暗喜。
“不,有怨报怨,有仇复仇,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伯父该如何还当如何。毕竟是当街被人为难了,如果没有丝毫表示,怕是其他人也会觉得宜春侯府一脉是真没落到可随意欺辱了,届时难保不会有其他本就对贵府有心思之人为难于您。何况以我那些个堂兄弟的作风,发现贵府如此易欺,定然得寸进尺,难道伯父真咽得下这口气?”
本想借着道谢之机,言语间透出自己的态度,借由王莽之口警示王家之人,叫他们知道自己既不是好欺的,却也轻易不想与其为敌的意思。
始料未及,王莽竟直接劝自己反击?
他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凝滞着,直勾勾地盯着王莽,似乎是想求证自己有没有听错。
“失礼了。”
王莽道了声失礼,竟又离了主座,起身走向王咸,与其隔着小桌细声附耳。
片刻之后,两人隔桌而视。
“这...你确定?”王咸眼露犹豫。
“伯父无需担心触怒王家!不瞒您说,大司马昨日刚唤我去他府上随其历练,我方才正要出门寻马车带上些衣物去阳平候府听差。其实昨日里我探过我大伯的态度,他也有意敲打敲打我那些个叔父们,只系于兄弟之情不愿轻损而顾虑重重。但若由您起手却是合适,届时即使有些许意外,自由我来周旋我家大伯。”
看着王咸捻须思虑之态,王莽继续煸言:“何况,不论事情发展得如何,您只需在最后跳出来依言澄清,我大伯必然是领情的。若是发展顺利,也算解了我王家之忧,到时我再从中穿线,你我两家不仅同姓,亦可同盟。”
“如此大庭广众受辱而无动于衷,可能叫更多人轻欺于您。若如此一来,便能叫人知道您宜春候府依然有着底蕴,不可小瞧轻欺。”
“您若信得过,我在此向天承诺,以性命相托于伯父一家周全。就算事有意外,想我大伯不至于为了一口气便弃了我吧?”
王咸将眼微眯,又深吸一口气,忽然将手一拍桌面,朗声道:“好!那便依你所言。不瞒你说,那日之事几乎传遍长安,若真毫无行动,我这脸面确实无处搁啊。”
“男儿以诚立世,但请伯父放心!小子在此也先谢过伯父。”
王莽心中一喜,依着现下的礼节,起身行了一礼示以感谢。王咸紧随着亦是离座,一手扶住了王莽的手,一手亲切示好地拍了拍王莽的肩膀,之后更是一把捞起他的手。
“这是一同受益之事,无需客气。贤侄果非凡人,他日必然雀起云开,辉芒如日啊。走,既是来得巧了,便与伯父同乘,我送你到阳平侯府门口。”
捞着王莽的手,二人一同复出。
(1、西汉时太学是由汉武帝于公元前124年于长安所设,主要学习儒家经典,由博士任教授,学生称‘博士弟子’或‘太学弟子’,有严格的人数控制。初建时有弟子50人,汉昭帝时增至100人。2、太学主要是培养统治人民的封建官僚,但于传播文化方面也有不轻的作用。3、汉朝大部分太学弟子是世袭的贵族子弟,由太常选拔京都或京郊内年龄在18岁以上、仪状端正者50名作为正式的太学生,当时选拔学生时,颜值也是重要的考察依据。其次是从地方的选拔上来的“好文学,敬长上,肃政教,顺乡里,出入不悖”的非正式的特别生。总之,不是一般人能进的。4、太学的学生学成之后大都进入了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