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呐,纨绔无脑,浪荡无形。这世界,女性地位已经低得可怜了,还如此不懂怜香惜玉?”
王莽忍不住又借机痛快地收拾了一顿王柱,打得手痛之际,长安城卫终于是闻声而至。
一群皆是有一定身份背景的世家子弟,起冲突的双方又都是王侯之家,最终真正动上手的更是同族的皇亲国戚。一家子嘛,他们很自然地顺从着王莽的提议,将这定义为一场兄弟间当街闹架的小矛盾。
最终只是驱散了人群后望着王莽放开王柱,又看着家丁们抬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王柱离去后,城卫们也是告辞开溜。
人群散去,街道恢复了正常,王莽回身理了理衣衫,隔着合适的距离朝王家小姐依着此时礼节行了一礼,并替王柱向其道了声歉后便转身离去。
望着一身粗布青儒衫的伟岸书生在打完人后又秒变得如此恭敬知礼,如此淡然地离去,那王家小姐忍不住轻抬了抬手,欲言又止。
人群虽散,但依然是公众场合抛头露脸,再主动搭话人家,于礼不符。
她最终是放下了手,目送人离去,美眸暗生涟漪,直至望不见他的身影。
“小姐?”贴身丫鬟轻声呼唤。
她清雅一笑,回身上了马车,车夫扬鞭驾车离去。
马车中的她忍不住微微掀开车窗的一角帷幔,向着他消失的方向又望了两眼,尔后轻轻放下帷幔,附耳在丫鬟耳旁细声吩咐。
也不知道是吩咐了些什么,反正听得丫鬟竟也是忍不住脸色微微泛红。
君子如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散去的人群散于城中各处,或酒楼茶肆,或烟花巷坊之中,又或路旁摊贩间热议。
王家那些个纨绔子的行径,早在长安城中是臭名昭著,只恨自己无力也上去痛扁一顿。
自昨日的西市暴打纨绔恶徒之后,今天当街痛揍横行浪荡子的英雄救美之迹再度成了长安城中茶余饭后或把酒言欢间的谈资。
热议于纨绔浪荡子的败坏无礼,热议于王家居然出了王莽这么一位一直低调不显的大义无私之皇亲国戚。
热议与传闻,从平民百姓、贩夫走卒到这长安城中的学子们,皆一时津津热衷着。
特别是与王莽一般同属于儒家一派的学子们,更是忍不住地推波助澜,引以为吾辈楷模,以同为儒家学子而骄傲。
互通消息的有无之下,使得愈来愈多人知道了这长安城中原还有这么一位一直埋头苦读的清流贵族。
对于这么一位连同族权贵都不愿巴结随逐的清流贵族子弟的诸多信息也知得愈加的多了。
他是一位平素为人谦和勤勉,知书达礼的儒家学子。却又是一位路遇不平却又能沸血怒吼,不畏强权甚至大义灭亲的寒碜书生。
一门子纨绔兄弟都没能带坏他,可不就是出淤泥而不染!
同样是皇亲国戚,有如此先天的好条件却依旧独守清净低调,不随群,可不就是濯清涟而不妖?
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位清流却未入朝堂。
这些,王莽暂时不知,他在痛快揍完王柱之后终于决定去阳平侯府拜访自己的大伯。
天子脚下,醉酒浪荡之态,当街聚众刀兵,居然还只为了调戏王侯家的千金小姐?
败坏名声且为家族四处树敌,这件事自己完全可以在光明正大地在收拾完王柱后再主动上门“告状”,由大伯去警告警告他们,防止自己的不成器叔叔受不了自家心疼儿子的女人的枕边风,动了惩戒自己的心思。
大司马王凤政务繁忙尚未归府,王莽耐心在府中等着。
他的性子,与封建社会中的贵族从心中格格难入,因此同辈中他也没有谁能玩得来的,每次来拜访大伯真的也就只是拜访大伯一人罢了。
王凤若在便请安寒喧,若有事聊完则走。
王凤若不在,便自顾静坐耐心等着,也显得自己的稳重。
...
今天的王凤心情不太美丽,他出了宫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破天荒地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与闷闷不乐的心来到了城中的北里市巷。
长安城北城墙三座城门,由西往东分别是横门,洛门与杜门。处于横门街东西二市的东面,在城中北边靠近洛门的北里市巷是休闲娱乐的最佳去处了。
家花始终是没野花香,同理,吃惯了的家菜家酒,如何地再好,偶尔外边吃些不一样的自然也是别有风味。
当然,年纪渐大,加上大司马之位的繁劳与勾心斗角之下,身心俱疲,近几年身体是日渐不如,对于情欲上的事已然是力不从心。他来这只是寻个雅致的馆子,就着酒菜听着小曲,欣赏年轻身子的优美舞姿过过眼瘾以愉悦身心稍作放松罢了。
北里市巷,丽春苑。
二楼包间中,一个人点了一桌酒菜,在两位年轻貌美的女子陪侍之下,轻酌浅饮,细嚼慢品。
楼下大厅中的构栏有娇唱轻吟,伴着琴瑟相和,王凤一把推开了身侧贴身斟酒的侍女,起身推开小窗俯赏。
构栏里一美人轻歌妙舞,身姿妖娆无骨。
构栏之外,大厅中酒客纷杂却不喧吵,大多是静静品听沉醉
不由自主地,王凤却是一时生出了于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无声感触。
追求长生者自古皆有,即使是帝王也未见得偿,自己终是老了,这是无力回天的。
美妙的舞姿,动人心魄的歌喉,却依旧无法勾起心潮,他真的只是静静地欣赏着。
一曲歌舞毕,短暂的空白期,楼下形形色色的酒客们各自纷议,有讨论方才歌舞之妙的,有讨论各种小道消息的。
其中有不少人竟议起了王家?
他侧耳留心旁听着。
那些议论王家的,说的都是王家如何如日中天,以至一家家、一个个都是如何地骄奢淫逸,如何的飞扬跋扈。
呵,自家那些个侄子们是个什么德行他岂能未闻?
即使是贵为皇帝,若太过昏庸无道亦会被人推翻,何况王家只是依附皇家起势的。他们这么闹,迟早是要闹出些幺蛾子的。
为此,他也没少旁敲侧击地警示自己那些个兄弟严加管教,怎奈,就自己那些个兄弟也不过是个正不起的上梁。
他们成日里同样不办多少正事,眼睛就盯着几个兄弟间的威风,谁也不服谁,卯足了劲攀比无度,生怕输给了自己兄弟哪怕一丝丝的脸面。这是典型的暴发户德性。
哼,上梁不正,如何正下梁?
唉,长兄如父,自己劳心劳力的已是心力憔悴,即使哪天下去见了父亲王禁,那也算交得了差了吧?
只可惜,真到了那日,若自家妹妹王政君也去了,王家怕是不容乐观啊。
只是,今日为何私底下有如此多的人热议王家?而且也不防隔墙之耳?颇有一种群情踊跃之势?
正心中思虑暗叹,又忽然凝眉疑惑,他更耐下性子静听。
接下来的旁听,隐隐约约间,在数落完王家之后,无一例外的是话风突转,提起了王莽的名。
提到王莽,言语之中多是敬佩与唏嘘,混迹其中有一定地位的学子们更是满心推崇。
王莽?
这个幼年丧父,少年丧兄,一家子只能靠兄弟们接济照应过活的侄子,何时竟有如此声望?
原想着,他可能也不过是个眼红其他兄弟的潇洒,试图从自己这捞些机会的。现在瞧来,能得群众认可,说明确实表里如一。
毕竟,底层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得紧,光靠表面功夫是很难糊弄,更别说主动追捧。
或许真是家贫出孝子,清贫出英才。一直都有听说王莽是个爱学多识之人,平日里瞧着对自己也是恭敬有礼,如此瞧来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
‘王家虽然目前是大紫大红,但整个朝廷有多少喜争权夺利之臣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王家,如果王莽真如议论的那样是个可造之材,或许可以考虑调教一下。’
‘或许~王家的基业,还真能后继有人,不致没落...’
王凤坐回桌旁,一只手以指轻敲桌案,一只手拾起酒杯,浅饮、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