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无色梵音发出之时天地之间只有近乎惨白一种颜色。
原以为会是惊涛骇浪激起千堆雪,到头来却因为人类听觉局限,完全无法捕捉到任何声响,也觉察不出牵动生机暴走、由超低频次声波引发的任何动静。
但虚空之中,似有一双无影无形的大手正钻入每个人的胸膛握住他们的五脏六腑,然后反时针逆转,揉成一团!
“坚持住......”
纪少典瞪大一双血红色的眼球,勉强从“咯咯”作响的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可就在血液喷出口鼻的刹那,他的意识也被抖成乱码。
项玄黄的胸腔,同样被万千草泥马践踏而过。
不同的是,所谓的无色梵音与此前的次声波攻击没啥两样,除了一阵心悸恶心之外,再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反倒纪少典那招精彩绝伦的扑救把他撞了个狗吃屎,连带手腕已经拉出的那道光线,也在“轰!”的一声炸响,破开身前一块巨石接连暴走!
就在光线炸裂巨石、汽化沿途冰雪、切碎前进方向任何阻碍依然指向雪丘时,银羽先生那双清澈的眸子也升起一丝惧意,瞳孔放大的瞬间无色梵音立刻消弥无形!
没了无色梵音,意识骤然恢复的纪少典第一时间发现那道刺眼的光线正在地上划出一道通向雪丘鸿沟。惊骇之余,这货竟然出言提醒,大喊一声“银羽先生!”反过来死死按住项玄黄的手腕不让他继续抬手。
“你干什么?!”项玄黄见纪少典死命压住自己,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赶紧住手,你想闹出人命啊?!”
“起开!”项玄黄怒从中来,双腿一绞一个地板技反将纪少典骑在身下。
此时,银羽先生已经从雪堆中抬起头望向这边。项玄黄立即抬手,对准银羽先生一声暴喝,“别动!纪少典跟你有啥男颜之瘾我不关心,但这一次.....”
“项兄弟,银羽先生不是坏人!”纪少典挣扎几下还想劝说。
“你给我闭嘴!”项玄黄右手一叼反关节制住纪少典的手臂,左膝盖一顶压住他的脖颈让他完全动弹不得。“银羽先生!”项玄黄满眼尽是寒霜,“我就问你服不服?!要是不服,咱们换个姿势再来一次!”
银羽先生一脸惊惧地看着项玄黄身前那道蜿蜒曲折、依然冒着青烟的黑线,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项玄黄对准自己的手腕上,依然惊魂未定。
“说话!”项玄黄大声喝问。
“说什么?”银羽先生一怔,这时才想起整个脑袋压在雪堆里的纪少典,“赶紧放开纪武神,他.....”
“他的事不关你事!”项玄黄冷冷说道:“你若不服可以再来!你的火锅天线对阵我的超级死光,一对一!纪少典若再捣乱我现在就拧断他的脖子!”
“你——”
“我什么我?!说话!”项玄黄再次逼问。
银羽先生无奈,拍了拍鳞甲抖落一身雪花站起身来,“不来了。今日算是领教。还未请教项先生大名,所施之法又是何方秘技?”
“超级死光!”项玄黄死死盯着银羽先生,见他摊着双手不再逞凶,随即信口胡诌道:“又名‘断舍离’。出自《葵花宝鉴》《专治不服》篇第一章《六根清净》。尊驾若有烦恼,绝对药到病除!”
银羽先生摇头,垂手再问,“请教尊驾大名。”
“项玄黄!”
银羽先生颔首,“项先生,请放了纪武神。你我后会有期!”说完,也不等项玄黄回应便展开翅膀腾空而起。半空中,再次传来银羽先生的声音,“妾身西壬,银羽西壬!”
“妾身?银羽西壬?!”项玄黄一愣,想都不想便放脱纪少典,跳起脚来朝空中大喊,“喂——这么快走干哈?换个时间亲近亲近啊?喝茶也行啊......”
“如若有缘自当拜会......”
声音远远传来,这次有了“妾身”二字保底,项玄黄便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好听的雅乐,叮叮咚咚的仿佛天籁,仿佛珠玉相击悠悠传来的共鸣。
“想啥呢?”摆脱掌控的纪少典从地上爬起,双手拍着身上的残雪一抹老脸嘿嘿说道:“项兄弟一战成名,如今可算扬名立万了!”
“侥幸而已......”项玄黄见他一脸人畜无害,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侥幸?银羽先生前面可没什么侥幸可言。”纪少典竖起拇指指着自己鼻子,“不说无色梵音奈何不了你,就连老纪我,也没想到那种情况下竟然被你一招反制,老纪我也是佩服得紧啊。”
“你就算了吧,都吐两回血了,跟那小鸡也没什么区别。”
“不用谦虚,生死攸关爆发出来的往往都是武神最强战力极限,可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怎么......”纪少典手脚并用比划几下,随即挠挠头,“神乎其技,再来一次估计还是弄不赢你......”
“综合格斗的地板技,以前学过一点。”项玄黄挠了挠鼻梁。
“综合格斗?地板技?!”
“地板技的裸绞。一对一可能有效,打群架就不行了。”项玄黄随口解释一句便不再说话。回想起制服纪少典那短短的零点几秒时间,当时那套组合动作简直就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那种感觉......仿佛就像买东西要付钱、付钱要扫码、扫码要手机、手机放在兜里一样。一旦大脑发出“付款”指令,自己的手就出现在口袋里。
“只有捻熟于胸形成肢体记忆才能完全不假思索施展出来。可武术兵道没有综合格斗这一项,自己是什么时候学的综合格斗呢?又为什么现在一点印象都没有?!”项玄黄有些郁闷,“难道是灵境记忆?!”
想到“灵境”二字,脑海中突然浮现几个片段,一群不同肤色不同民族的技击高手云聚灵智道场之外,而视角正是主席台往下俯瞰......“看来得找个时间重回薪火基地把灵境记忆找回来才行!”项玄黄暗暗打定主意,可话虽如此,在这东西不辨南北不清,日升日落简直散漫任性的混乱纪元,重新找回薪火基地简直谈何容易啊!
“想什么呢?怎么又长嗟短叹的?”纪少典一直留意着他的表情,见他时而皱眉时而轻叹,心里不觉多了几分好奇。
项玄黄骤然惊醒,理智告诉他无论纪少典多么可信,薪火基地的事只能是埋藏心里的永久秘密,任何人都是说不得的。“没什么。”项玄黄摸了摸鼻子,“我就不明白了,那银羽先生跟你什么关系?她说的那个琅嬛姐姐和小欧若拉又是什么关系?怎么她那么对你们,你却还要拼了老命救她?”
“这个嘛......”纪少典挠了挠后脑勺,“各为其主罢了,换做羽族入侵人类边界,我们早弄死他了......”
“哦?有这么凶残?!”
纪少典黯然说道:“打打杀杀的事已经说不好谁对谁错。弄死银羽,来个黑羽、来个碧羽?或者来个无相梵宫的什么人,后果更加不堪设想。凡事,适可而止吧......”
“也是。”项玄黄点点头,看来无色无相的后面还有许多门道,战场如商场,也并非全是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一个看似憨货的纪少典已是如此精于盘算,他的团队想必也差不到哪去。那就先到他那里落脚,其他的事后面再说!
打定主意之后,项玄黄继续问道:“接下来怎么办?是歇会再走还是动身出发?”
“走吧,这里本就不是久留之地。”纪少典说着,回身扛起依然昏迷的小欧若拉指指前方快步走去。
项玄黄回头望向银羽先生远遁的长空,还没抬脚纪少典已经回头,“赶紧走,银羽先生不是你该惦念的。”
项玄黄一愣,真搞不懂这纪少典是人精还是妖精。
走不多远,项玄黄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刚想问话时纪少典又抢先开口说道:“扭扭捏捏的想问就问。”
“什么扭扭捏捏的?”项玄黄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要我问什么?”
纪少典咧嘴一笑,“你一步三回头跟个花痴大姑娘似的,不是想干我就是有话想问,赶紧问吧!”
“我?你?!”项玄黄被他一句话噎死,但转念一想,纪少典观察力确实到位,虽然话糙了些,毕竟没有怀疑自己的性取向。
“好吧——”项玄黄挠了挠鼻梁拉长鼻音问道:“我想搞明白,究竟这几千年间发生了什么变故?怎么会有这种人模鸟样的物种出现?要知道,一个物种从变异到稳定,可不是几千年就能完善的过程......”
纪少典呵呵一笑,“说到底,你不就是想搞他?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滚蛋!”项玄黄怒道,“搞他我还怕他有禽流感呢!”
“什么情留感?”纪少典挠挠头,“你这人说话颠三倒四的,有时候真不明白你说什么......”
“一种在飞禽中快速传染的致命性病毒,后来变异了能传染给人......”项玄黄也不为意,尽量简短科普了所谓的禽流感。
“按理说不会吧?”纪少典继续挠头,“虽然我不知道你从那冒出来的,但我们地灵星可没听说过什么情流感的......”
“是禽流感!”项玄黄纠正说。
纪少典没有接茬,皱着眉继续说道:“其实羽族和人类没什么两样,中土世界包括界河那边都生活着许许多多羽族。只是那些羽族基本融入中土世界不再和无色界天发生关系。”
“哦?既然不是天敌,为何还要彼此仇视呢?”项玄黄不解。
“其实还是生存空间和利益吧。”纪少典边走边说,“地灵星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都在羽族统治之下,虽说表面衰落,但骨子里依然以神族自居。”
“表面衰落?”
“羽族对天赋及后天修炼相当重视。在规定年龄内没有达到相应修灵境界的都会被当做‘懈怠者’驱逐出族群,所以留在无色无相之地的羽族人数虽少却是十分强悍。”
“修灵境界?哪银羽先生是什么境界?”
“超灵主到灵王境吧......”纪少典说着,突然停住脚步盯着项玄黄,目光中有猜测、有不解,但更多的是怀疑!
“怎么啦?”项玄黄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而这丝不安迅速被纪少典捕捉到,内心的疑虑更深脸色也愈发冰冷。“项先生!”纪少典语气平淡甚至有些客气,“纪某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