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色渐渐深沉,天边圆月升起,莹白的月光便如一阵轻纱般笼罩在储秀宫的外围。
一连忙碌了多日,齐孝帝今日本没有要往后宫来的打算,但架不住周贵妃的热情,硬是写了一封足足有五页纸的情书让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到底是看在她的兄长还在外面为他平叛卖命的份上,齐孝帝想了又想最后还是领着自己的仪仗往储秀宫的方向来了。
他原本只打算来储秀宫打个转,却没料到今日的储秀宫看起来竟和往日有些不同。
这储秀宫是他当初专门为周贵妃而建的,那时二人还年轻亦正是情浓的时候,这宫殿他也是花了些心思特意建的精美绝伦。
储秀宫之美,美在夜景。
光是在这宫殿的四处长廊,就安置了将近六百盏精美的宫灯。每每到了晚上,若将这六百只宫灯一起点亮,整个宫殿就都被衬得金碧辉煌如同古画里的仙宫一般。
周贵妃喜欢看这夜晚的灯光,是以即便这六百盏宫灯每过几日都要专门拆下来添灯油,她还是总喜欢让宫人燃着。
但奇怪的是,今日他过来却并未见到自己想象中的景象。今夜的储秀宫,看起来只点着零星的几盏宫灯,一下子素净起来倒是让他还有些不太适应。
走进宫中,周贵妃也并未如往常那般即刻就出来迎接他,只有几名太监立在宫门那处,看样子似乎是在等他。
齐孝帝总觉得今夜的储秀宫似乎有些奇怪,如此连往前去的脚步都不自觉地变缓了。
等到他都已经走进了储秀宫,却还未看见周贵妃的半个影子,齐孝帝显然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径直开口问那几名等候在宫门处的太监道。
“贵妃呢?不是她邀着朕前来,怎么朕过来了她的人却不见了。”
那些太监似乎早就料到齐孝帝会这样问,其中一个站在最前面的连忙便带着其余的众人一起向齐孝帝行礼,最后道。
“回陛下的话,贵妃娘娘早就已经在宫里等候多时了,就等着陛下您过去呢!”
如此说来,贵妃今日是不会亲自出来迎接他的了。
齐孝帝虽然有些不满,但同时他也产生了些许好奇,是以到底还是耐住了性子决定进去看看。
于是淡淡地瞟了那小太监一眼,他道。
“带路吧!”
如此,小太监便连忙在前头带路,领着脸色并不怎么好的齐孝帝步入了储秀宫内。
在这储秀宫里有一处人工开挖的池塘,在这池中常年栽种着荷花,但因为现在已经是入秋时候了,所以这池子里的荷花荷叶早已谢了大半,并没有什么观赏性可言。
可令人奇怪的是,这小太监竟一路将齐孝帝引到了此处来。
齐孝帝原本还有些奇怪,等走进了来看,才发现在那临池的水阁之内竟已然摆下了矮桌坐垫,瓜果点心连着整坛的美酒一样都不差。
这时候他又想起了之前周贵妃派内侍送给他的那封情书,她在里面邀请他今夜来储秀宫中赏月。如此看来,这周贵妃今夜莫不是要与他一起在这黑黝黝的池塘边赏月畅饮?
已经缓缓坐下了的齐孝帝看了一眼远处只剩残荷的池塘,突然觉得月光照在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虽然有些清冷,但是确实是比白天时候看起来好看多了。
只是他已经来了,可这周贵妃为何又迟迟不肯现身呢?
皇帝疑惑,自然就要问那名带路的太监,却不想太监竟也不知道周贵妃何时能来,只惶恐地对齐孝帝答道。
“这奴婢们也不知道贵妃娘娘如今在何处,贵妃娘娘只交待了奴婢们将陛下您带来。还请陛下您先在此处小坐片刻,贵妃娘娘她想必很快便来的。”
见问不出个好歹来,齐孝帝似乎也并不想多费口舌,大掌一挥便命他退下。
他让全福公公为自己倒了酒,就着天边的明月率先饮了一口,然而就在他刚刚将酒杯放下的时候,耳畔竟突然传来一阵入耳轻灵的乐声。
齐孝帝好奇地抬起头,下意识地朝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却见一艘闪着荧光的船只突然就从黑暗中驶了出来。
船身是发光的,同时在那船上竟还立着个身着羽衣,看起来飘飘欲仙的美丽女子。
只见那女子朝着他嫣然一笑,呵气如兰般开口。
“陛下……”
是了,齐孝帝这会儿终于认出来了,这如同嫦娥般美丽的女子,不是周贵妃还能是谁。
前一刻他还在因为她没有亲自出来迎接他而不满,却没想到下一刻她竟化身为月下仙子突然就降临到了他的眼前。
即便他是皇帝,但男人嘛,对美人总是无比宽容的。
齐孝帝突然就从垫子上起身,快步来到了水阁的栏杆前,隔着一片池水与船上的周贵妃遥遥相望。
脚下是波光粼粼的池水,那泛着光芒的船只游曳其上,就仿佛仙者破开银河朝着他缓缓而来。
如此美景近在眼前,一时间竟令齐孝帝慢慢地屏住了呼吸。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
而就在这个时候隐隐约约的歌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幽幽地仿佛要钻进人的心里。随着这清冷而飘渺的旋律,一身羽衣的周贵妃张开双臂,在船上曼妙地舞了起来。
周贵妃在还没进宫之前便以擅舞而闻名,当初他与齐孝帝初见之时,就是凭借着一支霓裳舞而被他一眼看中,接入宫中荣宠了这么多年。
虽然她现在已经生过孩子,但是这舞姿较之以前却丝毫不见逊色。
如此在月下独舞一曲,便已然将原本兴致不高的齐孝帝给勾得五迷三道,早已将方才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
终于,随着那歌声渐渐湮灭,周贵妃的舞蹈也终于到了尾声。
舞完之后她立在船上遥遥地望了一眼水阁里齐孝帝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今日这一番准备并没与白费。
很快,周贵妃便从船上走了下来。还是着着那一身舞衣,她登上了水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