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孝帝忽而冷哼一声,“可朕听说,那贼匪将荣王妃与你府上那个慕轻微都带走了,是你亲自前去将她们追回来的!”
他早已想到他会这样问,声线沉静地继续答。
“的确是儿臣去追的,但是儿臣却并未帮上什么忙,全赖儿臣身边的侍卫武艺高强,那贼人又被牧将军的神威所迫,这才扔下人质匆匆逃走了。”
他话音还未落下,齐孝帝便冷哼一声。
“你倒是将这一切都摘的干净!”
楚峥低着头,继续沉默。
不是不解释,是他知道以他们父子二人对彼此的信任,他就是解释得再漂亮也无用。
父皇该怀疑就怀疑吧,只要他没有真正拿到他的把柄,就不可能将他怎么样。
齐孝帝瞪着他那双精明的眼,死死地盯着楚峥的脸看,似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那一星半点的心虚。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粗声粗气地道。
“本以为让你出去历练一番,你能有所长进,没想到如今竟是连从前都不如了。”
一面说着,他忽而悄悄往旁边挪了几步,一把抓起了桌子上的镇纸反手便朝着楚峥甩了过去。
“嘭”的一声闷响,楚峥没有躲,那镇纸便直挺挺落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鲜血从额头上泊泊冒出,顺着鼻梁流淌而下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衣襟上。他晃了晃身子扶住膝盖,脸上神情只微微皱了片刻眉,便趋于平静了。
见他双目依旧无神,齐孝帝眼中的怀疑终于褪去了些许。只见他张张嘴似要说话,御书房的大门却被人猛地推了开来。一个矫健的身影窜了进来,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楚峥,同时还气愤地对齐孝帝道。
“父皇,你太过分了!皇兄到底做错了什么,居然让您能下这等狠手!”
齐孝帝定睛一看,这才瞧清此人的面容,原来是皇四子楚桓。
楚桓既未成亲也未封王,如今仍旧居住在宫里的皇子府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竟会在这种时候到御书房来。
而他的身后,帝王身边两大内侍之一的全福公公正一脸慌张地从外跑进来。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四皇子他,他听说大皇子在此就非要闯进来,老奴没拦住。”
楚桓的顽劣他一直都知晓,此时也无心将过失怪在内侍的身上,便摆了摆手令全福公公退下,随即不满地看向了楚桓。
“你不好好地在皇子府里待着,跑到朕这里来捣什么乱?”
楚桓掏出锦帕压在楚峥的伤口,回头继续对上齐孝帝的视线。
“若儿臣不来,父皇今夜可是要将皇兄活活打死在此处?皇兄可是您的亲儿子啊,您怎么就下得去手。”
话刚说完,楚峥便一手摁在他的肩膀上。
“不许胡说,是我自己办事不利辜负了父皇的期望,我理应受罚。”
楚桓一贯就与楚峥亲近,齐孝帝不喜欢楚峥的同时自然也不太待见他,此刻更是连解释都没,便对着楚桓呵斥出声。
“朕今天不想管你那些破事,你先出去,朕还有话要同楚峥讲。”
但楚桓既已经来了,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敬重的兄长被欺负,不但没有起来反而无赖般往地上一坐。
“父皇您倒是说说清楚,皇兄到底做错了什么?就算此次他弄丢了犯人办事不利,可父皇又怎能只罚皇兄一个?年前江南水患父皇您让三皇兄去帮忙救灾,他却在外面了惹出强抢民女的乱子来,您那时不也就轻轻松松地罚了他半年的俸禄而已吗!”
他口中的三皇兄,正是周贵妃的亲儿子楚琰。
齐孝帝的确更偏心楚琰,此时被他一言戳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楚桓见他哑然,更来劲儿了。
“三皇兄是您的儿子,大皇兄也是您的儿子,您这样做莫不是想让全朝文武知道您欺负一个没娘的孩子。”
话听到这里,齐孝帝已是面色铁青,直接大手一挥招来了御书房外的侍卫。
“来人,把他给朕拖出去,扔到江北大营去,没三个月不许他回来!”
江北大营位于青州,离京城有将近半个多月的路程。
与京郊大营不一样,常年驻扎在那里多是从边关退下来的老将。因为每年朝廷都会安排一批新兵去那营中训练,所以那边也被称作江北训练营。
朝中权贵为了让自家小辈接受历练,有时候会托关系将小辈送去京郊大营呆一段时间。可那江北大营却无人敢去,只因那营中的训练比京郊大营的要严酷数倍,一旦进去了不脱一层皮是出不来的。
楚桓总嫌京城太无聊,以前还常偷偷跑出京城去玩,这会儿倒还是第一次比齐孝帝正正经经地轰出京城。
他十分的不服气,看那神情似乎还想继续与齐孝帝据理力争,但齐孝帝一个眼神便甩给立在旁边的全福。全福立刻会意,让那些侍卫直接堵了四皇子的嘴,总算是将他给带了出去。
待御书房再次陷入平静,齐孝帝想要大发雷霆的心情已经完全被破坏了。
他目光沉沉看向楚峥,他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再流血了,只余一片青紫嵌在光洁的皮肤上,十分醒目。
扶着桌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道。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从明日开始你不必来上朝了,大理寺也不用去了,出去吧!”
楚峥明白他的话中之意,他这是卸了他身上的官职,让他在家思过的意思。
他随即点点头,既没有给自己求情也没有面露不满,就那么立起身子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伤影响了听力,在跨过御书房的门槛时,还被那过高的门槛稍微绊了一脚。
看他一出御书房,刘执便低头迎了上去,扶着楚峥步入了夜色里。
等他的身影在黑夜中已经渐渐瞧不见,齐孝帝才回到书桌后,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全福公公端着刚泡好的茶走了进来,将之放在了桌面之上。
大概是见齐孝帝的心情不好,他弯着腰一面往他的杯中添茶一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