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人烟稀少的雪地,热闹的城市近在眼前,但很显然,两位正在奔跑的孩子并无时间去欣赏这对他们来说难得的风景。
“芙娜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微弱的声音在芙娜耳边响起,就像羽毛拂过一般,轻柔、痒痒的;却也像千斤巨石般沉重——那是生命的重量。
“去找可以让你好起来的人。”芙娜回答道,她边说边将雪奈背高、防止她滑下去。
芙娜很累,手臂也有些酸痛,但她没有时间休息。按维奇的描述,对方是一个很注重时间的人,想必不会刻意等待迟到的他们。
三人出发时已经有些迟了,为了不错过见面时间,芙娜就让维奇先行去说明情况,所以现在就只有她独自一人带着雪奈前行。
似乎是看出了芙娜的不良状态,雪奈提议道:“放我下来吧,芙娜姐姐,我可以自己走的,你已经很累了。”
“不,雪奈,那样只会减缓速度,我们得快点过去,你的病已经很严重了,所以不要逞强好吗?”
听到芙娜的话,雪奈沉默片刻后合上了眼,遮盖了其中的愧疚:“……你是对的,芙娜姐姐。”
如果不是有她、如果不是生病,孤儿群体中的大家都会轻松很多,根本不必顶着危险和严寒到处寻医问药,也根本不必……求之于人。
见背上半天没有传出声音,芙娜怕出问题,赶忙说道:“你睡着了吗雪奈?现在可千万不能睡,如果很无聊,不如和姐姐聊聊天吧,比如之前大家对天空的想法?”
雪纷纷扬扬地下着,白色的地面上,一个臃肿的身影正在缓慢前进,原本深色的衣服逐渐被白色覆盖,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
“……我确实有些困,但我没有睡着,芙娜姐姐,”雪奈声音有些小,但可以听出她在努力保持清醒,“我记得罗文哥哥说过天空其实是淡蓝色的,有洁白的云朵、有温暖的阳光、偶尔还会有漂亮的小鸟飞过……芙娜姐姐,小鸟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听到雪奈的疑问,芙娜不禁鼻子一酸,有些替雪奈感到难过。
雪奈是她在一个下着暴风雪的夜晚里捡回来的,当时也正是这个不足四岁的可怜女孩让芙娜更加坚定了帮助孤儿的决心。
雪奈的身体先天不足,如果没有精心的养护,就会经常大病小病不断,养起来费时费力又费摩拉,所以芙娜曾猜测,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导致雪奈被抛弃。
可惜作为孤儿中的一员,芙娜并不能给出更好的环境,最多就只能保证她吃穿不愁。于是为了让雪奈活得更久,芙娜迫不得已只能让她终年藏身于地下并由众人轮流照顾,以避免陆上环境所带来的病症。
只可惜,这次还是没能让雪奈躲过重病。
“……小鸟啊,是一种有着各种美丽颜色的可爱生灵,它们有着能飞上高空的翅膀、清脆悦耳的声音、自由的意志、以及穿越风雪的勇气……就像雪奈一样。”
“诶?为什么说像我?”
“你看,我们现在不就在穿越风雪吗?等之后雪奈像鸟儿换羽毛一样病好了、长大了,就可以亲自去往提瓦特的每一个角落,寻找每一个风景与奇迹、随心所欲地追逐自由与梦想……”
雪奈安静地听着芙娜所描绘的未来,嘴角挂着一抹微笑,但若是看向她的眼睛就会发现,她的眼中没有任何光彩与对生的渴望,有的只是知道结局的平静与歉意。
雪地中的身影还在前进,伴随着絮叨的说话声逐渐没入风雪深处。
……
“不好意思,先生!我没有迟到吧?”维奇跑到撑伞而立的艾尔海森面前,气喘吁吁地道着歉。
“没有,甚至还早到了五分钟,是有什么事吗?”看着男孩不同于以往的状态,艾尔海森猜测可能是孤儿群体里发生了什么事。
维奇一愣,心里已经开始忐忑不安,他说道:“先生,关于昨天的交换,我们同意了您的条件。另外……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所以,我们……我想请求您的帮助。”
述说间,维奇垂于两侧的手紧掐着衣角,整个人都紧绷着,似乎非常不确定艾尔海森接下来的回复。
“哦?不如先说说是什么样的请求,再来寻求我的同意。”艾尔海森没有表态,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内心急切的维奇。
他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和脑子一热的想法、也没有不求回报和无目的的行为、更不会随别人的情绪起伏而有所意动。
简单来说,就是他没有除对自己以及工作负责以外的任何责任和义务。
要他帮忙?可以,但前提条件是要么给他一个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要么付出对等的代价。
“我们中最小的孩子生病了,并且今天突然病情恶化甚至威胁生命,我们没办法救她,只能向别人求助。而我们所能接触的最有能力的人只有你,所以也只能求助于你。”
看着男孩眼中微弱的希望之光,艾尔海森沉默了片刻。他不是医生,没有任何为别人治病的能力,甚至连神之眼的能力也不是治疗,只能说男孩还是求错了人。
也许多托雷可以治好那个病危的女孩,但就算他现在联系多托雷过来,等他人到了,那也是三天后的事情了,听男孩的描述,生病的孩子应该撑不了那么久。
“我帮不了你们,我印象中能帮上忙的人也不在这里,你们还是另想办法吧。”艾尔海森直白地道。
他从来都没有说话遮遮掩掩的习惯,也不认为看别人从希望到绝望是一种有趣的事情。
“是,是吗……”
维奇感觉自己的心有那么一刻沉了底,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说道:“那可以带我们去最近的医馆吗?让我们进去就可以!摩拉……”
说到有关摩拉的事,维奇也不由自主地息了声,附近的医馆都是只招待贵族老爷们的,他们这些孤儿,连进门都做不到,更别说拿出足够的摩拉了。
可是让先生付款那更是不可以的,先生本就有恩于他,若是在此之上要求对方更多,那他作为人的最后的良知就要随着仅有的道德一同逝去了。
人可以无财,却绝不可以无德,更不可以贪得无厌。
可这样的话,谁来补上那巨额的摩拉呢?
艾尔海森只是安静地站着,看着面前的男孩眼中无光地焦急思索。
不知过去了多久,艾尔海森忽然转移目光看向男孩的身后。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