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厚实的木门被推开，一道几乎被白色覆盖的健硕身影携着寒冷的风雪走入，他的背后，入目皆是白茫一片。
对此，屋内的人几乎无人投去视线，毕竟早已见怪不怪。
这是一家在营业中的酒馆，是至冬最常见的两种建筑之一——另一个则是全自动化的工厂。
屋外是可怕的暴风雪，它们奋力敲打着门窗，似乎下一秒就会闯进屋内。相比起其他六国，至冬的晴天少得可怜，一年三百多天，几乎有一多半的时间都在下雪，尤其是当暴风雪来临时，短则一周多则半月，至冬的土地与天空都会被白雪完全覆盖，所有人都会躲在家中等待黎明的到来。
不会有人刻意去尝试极寒带来的痛苦，这是常识，但总还会有那么些固执的人偏要顶着危险也要来酒馆喝上几口，再与那几个刚认识的酒友谈天说地，这一番下来，才会觉得自己真正活过了一天。
按他们的话来说，这可比傻傻待在家里有趣多了！
“老板，来两瓶火水！”刚进来的男人喊到，随后拍了拍身上的雪走向了已经有两人在座的一桌边坐下。
“哟，今天来了啊，你昨天去哪了？”
“快别提了，这几天不是又下暴风雪吗？昨天那房檐上还有不知道哪的雪落下来盖住了通风口和大门，等发现的时候都已经结冰了，差点走不出去！”
“然后呢？”
“除雪去了呗！差点冻掉一层肉……”
角落中，一个灰发的少年侧对众人而坐，这桌只有他一人，面前的桌上有些空旷，除了一杯热水外就只有一只奇怪的仙灵在小幅度晃悠。
“……听说了没？最近女皇大人手下的「愚人众」正在至冬镜内选拔执行官，这可是件大事啊！”
“如果被选中那就是万万人之上了吧？”
“为女皇办事待遇怎么会差？那可不仅仅是地位了！”
“你们两个想什么呢？一个个酒鬼还想着做梦。这次选拔那是从官员里选，哪里有其他人什么事。更何况咱们这种，嘿，连征兵团都不要！”
两声扫兴的声音传出，随后又是杯子的碰撞以及酒水下肚的声音。
将把自己玩到快要掉进杯子里的仙灵拎起来丢开，艾尔海森喝掉了剩下的水然后起身向门口走去。
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再留在这里除了被隐晦注视外毫无意义。而正好艾尔海森也不喜欢被注视，或者说，不喜欢被打扰。
一旁被丢开的仙灵在空中翻了两圈，瞬间有些晕晕乎乎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艾尔海森已经走了出去并且正在关门。它慌乱地追上去，却不小心被门夹住了尾巴，又挣扎了半天后才被惨兮兮地弹开，最后撞在了艾尔海森的背上。
真是崎岖的路。
……
仙灵展开的能力隔绝了风雪与寒冷，使身边的人能够正常地行走在白色天地中。
经过近一个月的信息收集与近距离观察，最初那叠至少百张的纸如今只剩下了寥寥几张。
很显然那些人都是不够格的，当然并非是行为作风上有什么问题，而是能力的上限不足。其他方面的原因也有，他们大多偏安一隅，并不希望再有什么工作上的变动。
总之，这一趟几乎没什么收获。
“去海罅市，你带路。”
被喊到的仙灵不情不愿地从艾尔海森的肩上飘了起来，它似是幽怨地回头望了一眼，然后还是尽职尽责地去当了一个引路指标。
海罅市位于至冬西南地区，背靠冰洋，常年依靠渔业与外贸维持经济的运行，在后续契合的规则以及适度的管理下发展愈发迅速，渐渐成为了排名靠前的大型城市。
据民间所言，这一切都与那位仁爱尽责的市长脱不开关系。
“那么这位仁厚的市长，看来你的信息网足够广。”被邀请来到海罅市市长面前的艾尔海森说到。
中年人哈哈一笑：“仁厚与慎重并不冲突，想要来到这个位置没有些手段可不行。”
他继续解释道：“不过，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好奇能替那位统括官选拔执行官的会是什么样的人而已。”
“现在有结论了吗？”
“不，你依然让我感到神秘，不管是外表还是其他什么……”他摇着头笑了笑。
“那么看来你花费了重要的时间却没有获得任何回报，尽管了解一个人需要长时间的观察，但仅仅是浮于表面的概括你都无法说出，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并不具备成为执行官的基本条件？”
那人失笑：“现在我知道了，至少你拥有一个客观的思维方式和直接的表达方式。先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涅厄斯，这座城市的市长。”
“我是艾尔海森，负责筛选的工作人员。按照你让下属来邀请我时的承诺，现在，请告诉我有关雪鸣域和壁城的消息。”
仅仅是‘工作人员’吗？涅厄斯可不这么认为。
“当然。”
雪鸣域，一个极为容易发生雪崩的地方，但同时也是昂贵的荧蓝晶矿的聚集地，想要得到这种矿石，就必须冒着被厚雪掩埋的风险去开采，若是幸运，这便是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很少有人能抵挡这样的诱惑，尤其是那些雪鸣域边缘的城市，其中以塔莉娅所管辖的蔚城为最，他们正是荧蓝晶矿的最大卖家以及中间商。
“昂贵的原因呢？”
“至冬不仅是雪国，同时也是纷争之国、狩猎之国与钢铁之国，不论是高品质武器还是工厂的持续运作都需要这种矿石的参与。”
“这种矿石的具体作用是元素增幅与其本身所拥有的巨大能源。而且虽然这种矿石昂贵，却从不愁卖，由于常年与纳塔的争战，每年军队都会大量收购，所以一般被发掘出的矿脉都会被某个城市迅速掌控，而塔莉娅就是消息最灵通出手最快的那一位。”
“军需资源应该牢牢掌握在军队及上层手中，但现实情况却是其中大头归属于城市群。不出意外是为了人民能借此维持生计，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人民贫苦的现状依旧没有任何改变。”艾尔海森冷不丁说道。毕竟这一路走来，没有任何景象能表达出‘繁荣’这一状态。
“人可以为了利益抛弃很多东西，”涅厄斯叹息，“看你的服饰应该来自须弥，那边的情况我知道一点，著名的‘智慧与学识之国’，所以我从知道你这个人开始就从未轻视过你。你走过这么多城市，也许听到过，很多孩子的愿望是未来加入愚人众，却应该也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孩子未来希望成为官员。”
“这是至冬至今都无法改变的现状，富的富死，穷的穷死，而当穷的突然有一天成为富的，他就会牢牢握住手中的财富，并使其不断积累，只有这样才能抚慰他们曾经对寒冷与饥饿的恐惧。”
“不必嘲讽什么，这是严酷的环境所带来的不可避免以及恶性循环。”涅厄斯并不恼于艾尔海森话语中的讽刺，只是无奈地叹气。或许只有至冬的环境不再恶劣时，人民的生活才能真正改善……也许还有另一种方法，那就是曾经爱人的神能够再次降下恩赐，但，那怎么可能呢？自那场大战后，爱人的神，早就不再爱人了。
“我知道了，请再说说蔚城吧。”艾尔海森抓住一旁不知道在骄傲什么的仙灵一把丢进了斜后方的小型喷泉中，然后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刚才那是……”
“不必在意。”艾尔海森语气平淡，面不改色。
“咳，那我继续……”
蔚城的市长塔莉娅是一位有着冰蓝长发的高挑女性，虽然外貌冷若寒霜，但性格却是完全与之相反的活泼，几乎整个城市的人都对这一点有所耳闻并且对她这个人青睐有加。
但不同的是，没人会因此对她心生不满，因为所有人都说她是一位正直果决的领导者，发脾气也只是因为对方的工作做的不够好，如果对方能在下一次工作中达到“优秀”，她一样会不吝表扬与奖赏。
唯一让人们有所失望的是塔莉娅很少出现在民众面前，这让他们没有机会去面对面对她表达感谢以及发出那一声出自真心的喝彩。
听到这里，艾尔海森微微思索道：“这只是是传闻吗？”
涅厄斯点头：“没错，各城市之间的上层几乎没有往来，我并不认识也并不了解那位塔莉娅市长，而我说出的这些都只是从人们嘴里打听到的消息，或许并不可靠。”
“还是感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艾尔海森看着与他对坐的涅厄斯的眼睛，“也许你想向我提问。”
“你的观察能力让人叹服，没错，我是想问愚人众要选拔执行官的消息是你放出来的吗？为什么？这破坏了至冬一贯的平衡。”被戳穿心思的涅厄斯只是大方承认。
“因为足够高效与省力，”艾尔海森平静地道，“选拔的最好方式为争斗，最后的胜者即为最符合预期的那个。”
“而对于你，所谓平衡不过是安逸下的懈怠，你只是清楚最后的结果而感到不甘罢了。”
“你也曾希望自己走上那个位置，但你认为自己所掌握的信息无一不证明只有塔莉娅和普契涅拉能走到最后。”
“你已经失去了成为胜者的心，所以注定与执行官这个位置无缘。”
“啊，这……”涅厄斯有些哑语，半晌后才说，“你是对的。”
他早该承认的，好友的那句“你变了”，还有他已被风雪掩埋的豪心壮志。几年前的他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未曾尝试就言败。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一切都改变了呢？
涅厄斯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对艾尔海森说到：“随后我会尽量把我所知道的消息告诉你，并且在此之后，这座城市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嗯，”艾尔海森没有在意对方到底想通了什么，只是趁此机会说，“希望在你说完后能整理出一份雪鸣域和壁城的具体地形资料给我，这是唯一的请求。”
“绝对没问题！”
“接下来关于壁城，那是一座建于悬崖峭壁上的神奇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