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探不愧是警视总监之子,在耳濡目染之下,对其中的弯弯绕绕实在太熟悉了。果然,一行人在咖啡馆的包间里坐了十分钟,最后仅仅等来一个年轻的片警。就这还是看在邀请毛利侦探帮忙的虾夷松刑事的面子上,才被上级允许前来调查的,毕竟提供线索的只是一群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嘛。
至于那个白马探是东京有名的高中生侦探?拜托,他们北海道警方又不吃这一套。
“可恶!”
“我们没有开玩笑!”
“怎么这样啊?”
“起码得去看看吧?”
少年少女们又委屈又着急,脾气最急躁的腾峰直接拍案而起,好歹被拉住,没有冲出去直接跟那越狱犯拼了。早先已经说过,白马对警方的行动有所预测,于是在等人来的时候,给满脸期待的同伴打了个预防针。
然而年轻人哪里冷静得下来呢?
他们来包间闲着也是闲着,各自拿手机搜索起越狱事件的相关信息,了解得越多,心里越慌。那个越狱犯枝山大武前科累累,成年后从少管所无缝衔接到监狱,他犯下的盗窃、诈骗、家暴、袭警、藏匿违禁药、故意伤害等等罪行,单纯的学生们之前是想都没敢想过,看着简直触目惊心。这次被抓进监狱,就是因为他袭击了一对年轻夫妇,丈夫被一砖头拍中头部,不省人事,妻子则遭到暴力侵犯,据说至今都没有缓过劲来。审前拘留期间,枝山趁着坐车去法院参加听证会的时机,拔刀重伤两名负责押送的狱警,抢车逃了出来。
同学们叽叽喳喳,急着证明隆江夫人的行为很不对劲,试图说服警察小哥重视起来。黑羽隼倒是全程安安静静,顶多抱起面前那杯橘子汁,借由果汁冰凉的温度,强迫自己冷静,慢慢推进对隆江家的调查。
隆江夫人在煮饭,他的耳朵轻轻抖动,还有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看报纸,偶尔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也不知道是隆江先生还是谁,总之不像是生了重病,嗯,一楼没别人了,去楼上看看。
“越狱犯不可能来咱们这儿的。”小警察呆呆地坚持,“你们没看到,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呢,他怎么敢冒险穿过那片丘陵啊?”
他要是胆子不肥,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安室透默默吐槽,他脸都要笑僵了,好不容易才以“热心私家侦探”的身份缠着毛利小五郎要跟来帮忙,一是想近距离观察贝尔摩德的新目标,二嘛,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在组织那边说得过去的借口(神秘主义者对另一个神秘主义者好奇很正常吧?),枝山那种危险分子当然是越早抓住越好。不过这个新人后辈的性格过于执拗,他也算在来的路上跟毛利先生充分领教了,唉,最起码,还能套到点情报……
金发黑皮的侦探很会说话,三言两语安抚好愤愤不平的孩子们,笑眯眯地请警察先生给他们简单介绍一下隆江家的情况。
上级本来也有叮嘱他,这些能从邻居家就能打听到的信息说了也就说了,警察小哥张口就来:“隆江家一共五口人,隆江夫妇海斗与玲央,他们领养的八岁女童奈美,玲央夫人的父母宫崎夫妇柊与桃。他们的工作是……”
所有人都在认真听,隼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低头掩饰住眼底的微红,就在刚才,他在一间屋子里嗅到了血,还有尸体的气味。隼脑子乱糟糟的,是谁?玲央夫人知道这件事吗?其他人还安全吗?不行,得加快速度,哦,还有,给工藤说一声。
柯南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对那位黑羽快斗与自己几乎如出一辙的容貌只是吃惊了一小会儿,便把注意力全放在了警方提供的信息上。他突然感觉肩膀传来奇怪的触感,寒毛倒竖,猛地回头,肩上并没有谁的手。
啊这……似曾相识的感觉。
“怎么了吗,小弟弟?”安室先生压低声音询问。
黑羽、呃,隼那家伙有发现?
柯南取下手套,用实话敷衍着:“没有啦,感觉好像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耶?”
“小弟弟是太紧张了吧?”
“嗯嗯!”
柯南假装没兴趣继续对话——他本来也不想继续对话——转头盯着警察小哥,摆出不愿交谈的态度,一边听,一边仔细分辨手背上的字:控,制,情,绪。
男孩心里一沉,却不方便点头,因为身边那个可疑的金毛过于敏锐,他急中生智,抱住点的那杯乌龙茶,抓住吸管上下戳动。
黑羽隼明显看懂了这个暗示,继续书写:血,尸,体,四,活,人。
安室透用余光注意到江户川小朋友一把捏扁了吸管。
情报互通在众人眼皮下继续:玲,央,一,男,另,两,人,未,知。
柯南竭力控制呼吸,迅速开始计算,流血死人却不报警,不是枝山也是别的犯人,有没有同伙不知道,但那四个活人里至少有一个杀人犯,所以一天不到的时间,隆江家被杀了……
还没完。
人,质,分,开,关。
柯南低头喝茶掩饰表情,怪不得,怪不得白马说玲央夫人的情绪总体比较平静,她不知道自己亲人被害了!犯人把人命视若草芥,不能这样下去,必须想个办法!
男孩晃着脚丫子,抬起脑袋故作天真地问:“这样好不好?我假装迷路,去敲门问一问玲央夫人吧?没有人会对小孩子撒谎呀?”
但是小孩可以撒谎,侦探镜片反光,回来告诉众人他闻到了血腥味,至于之后,他看安室先生的理由就不错,比如太紧张产生幻觉什么的,况且还有隼可以打掩护。
安室先生皱眉反对:“太危险了吧?万一越狱犯真在里面,江户川君……”
靠谱的公安先生已经准备待会儿找借口分开,悄悄潜进去了,不过首先得弄清楚那间屋子的布局,避免犯人伤到人质。
“你别捣蛋!”毛利叔叔不耐烦地给了自家小孩一个脑瓜崩。
“那我去吧?”青子哆嗦着举手,“如、如果是我的话,看起来应该没有威胁……”
“不行!”快斗脱口而出。
啧,得赶紧想办法单独溜出去。小孩子他是做不到的,柔弱的女性还可以通过易容努力一下——早知道多带点易容用的道具——白马跟隼知道我的身份,应该会帮忙吧?
“青子同学刚才去过隆江宅,或许会引起警惕。”
作为宿敌,更作为侦探,白马当然会帮忙。他劝住青子同学,紧接着顺势看了眼手表,说实在太晚了,老师一直在催,他们要先回去集合。
该给的信息全给出来了,成年人当然不会阻止这群高中生离开,小学生更没资格留。柯南知道黑羽回去反而可以找个时机溜出来,但不一定会特别顺利,所以没抱太大希望。
学生们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回去的路上也一直在商量该如何确认房子里的情况,只要知道了确切信息,警方一定会有办法。回到民宿,活动全部取消,绀野老师念叨起中村与腾峰,三个各怀鬼胎的男生把唯一的女孩送到宿舍门口。回去的路上,快斗浮夸而随意地说自己闹肚子,两条腿倒腾得飞快,大概是去换装了。
有怪盗基德在,理应不会出事,但是万一呢?
隼借鉴了快斗同学的借口,朝另一边厕所跑去,至少他可以变成麻雀,躲在屋子旁边,避免越狱犯继续伤人。
白马双手插兜,几乎眨眼间,走廊上就剩他一个人了。
“……我也去找毛利侦探好了。”
侦探先生快步离开了民宿。
藤江窝在被窝里,独自等待舍友回来,差点都要哭出来了:快斗、隼、白马!你们去哪里了啊?我好害怕……
更害怕的还有隆江玲央,她正发着抖,在厨房准备晚餐。
昨天的雪越下越大,小吃店没有客人,她与朋友们告别,早早下了班。刚进家门,先是看见手足无措的妈妈,再是看见一个陌生男子用刀抵住爸爸的脖子,威胁她和妈妈,说自己不久前才刺伤了两个警察,不许反抗,等天黑了他就会离开。
玲央根本不敢反抗,那明晃晃的刀子随着壮汉的话上下挥舞,她生怕爸爸受伤,只能温顺忍耐。没多久,女儿奈美与同伴分手回家了。童言无忌,她担心孩子会刺激到男人,赶紧编出一个谎言,骗女儿回自己的房间躲着。兴许同样想到小孩子受惊会很麻烦,男人没有揭穿,甚至主动让爸爸陪女儿一起上楼了。
或许,或许事情没那么糟糕,天黑了,他离开就好了,她安慰自己。
下午五点,车库发出一些声音,应该是丈夫回来了。犯人听到汽车的声音格外紧张,一把拽过她,刀抵在脖子上,丈夫进屋,同样不敢拿她的命赌是制服犯人的速度快,还是犯人的刀快,只好听话,任由妈妈按照男人的指示,一步步将他紧紧绑起来。
妈妈退休前是一个普通的小学音乐老师,哪里知道该如何做点手脚,让犯人误以为自己把人绑得很紧,其实很容易挣脱呢?更何况,自家女儿的命还在犯人手里,没有十全的把握,妈妈根本不敢冒险。
然而隆江海斗,是这个家里最年轻、最有力的男人,他束手就擒后,其他人哪有办法还手?
犯人看过全家福,知道这家人已经到齐了,当即从手里的玲央开始,把这对母女也绑了起来。冬季的北海道,五点时天已经黑透了,这像是要离开的样子吗?二人绝望之下,依然努力控制着不要发出尖叫声,以免惊动在二楼的祖孙俩。然而他们依然下楼了,柊老爷子坐立不安,叫孩子继续看电视,自己想去瞅瞅恶人有没有如约离开;小姑娘感觉今天家里气氛怪怪的,不敢一个人待着,悄悄跟在外公身后躲在楼梯口。
玲央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老爷子耿直了一辈子,发现三个家人被绑,一时气急,竟对犯人破口大骂,威胁要报警。犯人一把将老人推倒在地,紧接着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毒打,无论怎么哭、怎么求都没用。唯一能动的小奈美吓坏了,掉着泪扑上去,试图推开坏蛋,保护外公,却被恶徒轻松制服。一老一小毫无反抗之力,最后全被绑在椅子上。
麻烦。
枝江大武站起身,他有点累了,他饿着肚子,冒着大雪走了太久。
我需要食物,他想,还有休息。
但是他暂时不能休息,枝江抱着手臂,挨个打量手里的五头人质。他们团结,他们在乎彼此,这是弱点,也是被逼到极限时最可怕的武器。聪明的家伙总能想到法子解绑,这屋子的陈设他绝对不如主人了解,万一呢?焦躁涌上心头,他突然想起自己在监狱里听说过的一个办法,这不正好能试试吗?
玲央惊恐地看着大家被堵上嘴,一个一个搬到房间。
“你瞧,我也害怕呀,要是你们待在一起,伤害我该怎么办呢?我手里有刀,万一反抗时捅死了谁,这种事谁都不想看到吧?”男人语气温和,将她粗鲁地丢进女儿卧室,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忍一忍吧,太太?我休息一晚,养足精神就走。”
玲央东想西想熬了一夜,好不容易含泪昏睡过去,第二天一早,她就被男人推搡醒来,逼她下楼去打发敲门的家伙。
是之前雇佣,前来扫雪的工人。
她努力像以往那般笑着,后背在室内暖和的空气中湿透,是错觉吗?她总觉得有双可怕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不是错觉啊,稍有异状,家人的安危就会受到威胁。
一直到工人们收拾完院子里的积雪,玲央都没敢说出求救的话,工人同样不曾多想,他们还得去下一家呢。玲央客气地与大家告别,退回房屋,才发现手没了力气,试了好几次,才把门关好。
“很好。”男人笑眯眯的,这件事仿佛给他提了个醒,顺势要求她给工作地点打电话请病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