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三郎则是真的惊喜极了,连忙催促:
“赶紧让警方联系远野财团,就说他们家的公子可还在这儿呢!”
“是啊是啊,这么说他们一定会派人来的!”
“我们安全啦!”
五木阳介用手势示意大家控制一下音量,开口转述让工地派安保队过来的要求,并断然回绝了电话那头说话文绉绉的警官,准备直接派船把人接到对岸的计划。
“那四个年轻人可以这么走,但我们剩下的七人不行。因为遭遇过东方号的事故,我们几个非常怕水,坐不了船。”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虽然还不知道杀人犯与东方号有什么联系,不过五木认为该说的还是要说,卫星电话的延迟本来就高,话费更是高得离谱,争执的时间能省就省。
警方果然没再说什么,只要求大家必须呆在一起,保持联络,等待安保队的到来,还许诺会在雨停的时候,立刻安排直升机来接人。
五木阳介挂断电话,如实传达警方的要求后,居然受到了激烈的反对。
香山圣子就算了,不出所料,她还在试图蛊惑大家留下来完成评论之旅,和树看着她那鲜红的指甲瘆得慌,把卫星电话重新塞给五木大叔,小声拜托他保管;唯一让人没想到的,是一直很配合的甲田征作站了出来,提出人们最好不要聚在一起。
“实在不好意思,我听到了金田一问九条先生的话。”他说,“九条先生清点过了,冰箱里的食物没少,对吗?”
意外之喜!
清酒碍于导游的立场,无法直言反对,只能尽力掩饰真实想法,希望有人能搅浑水,比如杀害仓田的混球与容易被牵着鼻子走的傻瓜,瞧,现在机会不就来了吗!
九条章太郎点点头,主动补全了信息:“没错,除了我们晚宴用的那些,什么都没少。但这是说不通的,离度假村最近的监狱要从赤根谷下去大约二十公里,附近没有民宅或食品店;犯人一路走过来,冰箱里的食物竟然碰都没碰过。”
和树反应过来,怯怯地说:“九条先生的意思是……”
“不可能,杰森不可能在我们中间。”五木大叔叼着烟打断了众人惊慌的窃窃私语。
“杰森是谁?”
金田一问。
“刀丸猛人,也就是那个逃走的杀人犯的绰号。”五木烦躁地挠挠后脑勺,“我曾经在一家写真周刊杂志社做记者,采访过他。那个男的极度自卑,无法与人交流,整天沉浸在影视剧里,慢慢的就以为自己是剧中的人物了。为了长得与角色一样,他开始反复做整容手术,不过积蓄有限,低劣的手术做多了便毁容了(和树:!),他能变的角色最后只剩下恐怖电影里的怪物。所以在某一天,他把自己装扮成怪物杰森,模仿电影的剧情,在村子的集会所用斧头一连杀害了包括家人在内共十三名村民,所有人的脸都被砍得乱七八糟。我看过那些尸体的照片,跟刚才的仓田一模一样。如果按照你们的猜想,杰森隐瞒身份藏在我们之中,那张无可救药的烂脸只要有眼睛就能认出来。”
大家议论纷纷。
“今天才逃出来……他总不可能在监狱里筹到钱做了整容手术吧?”
“真是那样一定会是个轰动社会的大新闻,我们这么多人不会一点动静也不知道。”
“说起来,杀害仓田的凶器确实是斧头之类的东西。”小林星二平静地补充。
和树惊讶:“这个是怎么……”
“仔细看就看出来了,伤口的深度与切面。”
其他人尽量隐蔽地离画家远了一点。
“他真的是画家吗?”河西小百合小声问出了大伙的想法。
五木阳介哼了一声:
“他的确是小林星二,那个十年前震惊日本画坛的天才画家。但是他从三年前的某个时期开始,就只画尸体了,人家还说……”
等等,三年前?
五木把烟夹在手里:“……抱歉。”
小林先生沉默不语。
“可是食物的问题该如何解释呢?”甲田医生问。
五木大叔认为杰森毕竟是个精神病人,或许没想那么多,又从湖里捞到了鱼吃,才没有动冰箱里的食物。
既然最了解杰森的人都这么说了,大家将信将疑也就接受了。因为实在不愿意靠近湖泊河流,人们简单商量后决定留在和树他们的这间木屋,等待保安队的到来。
想来也没人睡得着,五木把电话拿进屋,领着孩子们收拾东西,好让所有人都能进来。
“真挤啊。”香山圣子坐在床上抱怨。
众人已经习惯了忽略她的话,尽量收着手脚,防止踩到其他人。河西红着脸说要去一趟卫生间,和树站起来准备从卫生间门口离开,省得女孩不好意思,却突然感觉什么东西跘了自己一下,他直接摔到了香山先生的箱子上,脑门跟箱子碰撞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皆川和树晕头转向,勉强用手把自己撑起来,还没来得及道歉,就听见香山先生尖叫一声,肩膀一沉,他被一把推到地上,摔得屁股生疼。
一连串动作下来少年人都蒙了,他捂住多灾多难的脑袋,抬头眼睁睁地看着香山先生抱起宝贝箱子冲出了大门。
“等等!香山先生!”五木阳介站在门口向外警戒,屋里突然冲出个人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就没拦住人。
他往外追了几步,犹豫着又停了下来。
毕竟还有个疯疯癫癫的杀人犯不知道在哪里晃悠,而屋子里除了和树他们几个少不更事的高中生,他离开后就剩一个老头(甲田:?),一个疯子(小林:我的画本呢?),一个不顾他人性命的自私鬼(香山夫人:五千万!),一个一慌就没主见的导游(清酒:呵呵);这样不管不顾地追出去,万一杰森进了木屋……
远野英治咬牙,给晕乎乎的和树说了一声,从木桌上抓起电击器,准备出去找人。
“太危险了,远野学长!”七濑美雪扶着和树试图阻止。
“这次旅行出了这么多事故,我作为远野财团的继承人不能坐视不理,毁掉家里的声誉!”
可是你的身体在发抖……
金田一不忍心,抄起身边的烧火棒:“我陪你!”
“不用了,金田一。”远野惨淡地笑笑,“我不能把客人牵扯进来……”
“让我陪你去吧,英治少爷……”九条颤颤巍巍地起身,不由分说夺过了金田一的烧火棒,目光绝望,“我、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这是打工人的绝境呢,有过社畜经历的大人们瞬间明白过来,同情极了。
“不行!”
“你们一定要找回我的丈夫!万一他有事,我饶不了你们!”香山圣子假惺惺地施压。
“可是他们……”
“算了,金田一,让他们去吧。”
甲田医生叹气,把倔强的少年按下坐好。
老板的独子冒险救人,自己却躲在安全的地方瑟瑟发抖,这种丑闻一旦传出去,九条注定会被整个行业拉进黑名单,甚至比这更严重,毕竟远野财团实力强劲,他说不定以后会连日本都待不下去。
眼看香山先生快跑没影了,远野英治不再推脱,一头扎进黑夜;九条章太郎惨白着脸,哆哆嗦嗦跟了上去。
金田一只来得及扒在门框上对模糊的背影大声嘱咐:“你们两个千万不要分开!”
“知道啦!”
“好!”
远野全力追赶,不断回头招呼后面的九条加快速度。
“英、英治少爷、我真的、跑不动,腿好软啊……”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远野英治暗叹,作为资深导游,九条的体力没有问题,看他跑步时露出的肌肉线条就能明白这点,然而他的胆量……
少年不敢放慢脚步迁就他,因为香山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他避开了河流湖泊,是朝着树林跑的,等他翻过铁丝网,进入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只要愿意,真的谁也找不到人了。
许是回应远野心中热切的期盼,乌云散去,清冷的月光于今晚第一次撒向大地。视野清晰了很多,虽然香山三郎已经到了小树林,在枝丫的遮挡下看不太清,不过起码不会轻易跟丢了。
远野英治大喜,再次回头催促,却见九条一声惊呼,歪歪扭扭摔到了地上,他停下脚步。
“你怎么了?”
“我刚刚扭到脚,没办法追了。”九条艰难地爬起来,一手抓烧火棍,一手捂住脚踝,他表情扭曲,极力压抑疼痛,“英治少爷不必管我,快追香山先生!他要是进森林出事了该怎么办!”
这正是远野一直担心的。
他咬牙,叫九条自己想办法找一个隐蔽的位置躲起来,许诺等找到香山先生,一定会扶他回木屋。九条自然一脸感激,满口答应。
将受伤的导游丢在身后,远野英治彻底没了顾忌。他发力狂奔,顺着新鲜的痕迹跟过去,最坏的一种情况发生了,将野营场与原始森林隔绝开的铁丝网上,挂着块香山三郎衣服的布料。
远野把电击器放进口袋,深吸一口气,抓着网洞,笨拙地翻了过去。双脚落地,他便听见一声惨叫,顾不上自己磨破的掌心,支起双耳,努力追寻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往森林深处走去。
拨开灌木,在月光的指引下,远野英治看到香山三郎正抱紧箱子跌坐在一片草地上。男人痛苦呻吟,佝偻着腰,双手想要抱住血肉模糊的左腿却又不敢真的触碰,仔细一看,腿上竟然夹着一个捕兽夹!
“香山先生,我来帮你!”
“站住!不许过来!”
香山社长终于发现来人,目眦欲裂,甚至都破了音。
远野当然不管,继续向前走。香山哆嗦着手,从箱子掏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远野英治的眉心。
呃,好吧,因为疼痛,他对得不是很准,一直在抖;可是面对枪械,谁敢拿命去赌这个明显紧张到不太正常的人打不准呢?
至少远野不敢。
他庆幸还好为了方便爬铁丝网,提前把电击器揣进了大衣口袋,没有进一步刺激对方。否则恐怕香山就不会还在那里跟他说话,而是见面就掏枪打过来了。
少年举起双手,往后退了几步:“香山先生,你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不会伤害你的。”
他甚至还特意把十根手指全部舒展,好叫香山看个清楚。
这一招的确有效,仗着手里有枪,香山三郎明显放心不少,只是龇牙咧嘴的,明显伤腿疼得厉害。
“香山先生,我是远野财团唯一的继承人,我以财团的名义发誓,不会伤害你的。恰恰相反,我正是为了保护你,才冒着被杰森杀害的风险,独自出门找你的啊?”
“杰森……”香山扯了扯嘴角,眼神轻蔑。
这小子看起来的确不像那个组织的人。
自认看破所谓的“杰森”只是组织的骗局,男人强忍剧痛,努力调动仅剩的脑细胞思考着。
远野财团是个传承多年的大公司,再落魄也不至于把继承人培养成杀手。
香山三郎把枪口微微移开,依旧要求对方保持距离。
“你是高中生?”
“是,我想七濑与金田一他们两个都说过,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不动高中,我今年高三。”
金田一?对,晚宴时带卫星电话的小鬼说过,他是那个闻名日本乃至全世界的名侦探的孙子,这样的人,总不能跟那种组织混在一起吧?
“你真是远野财团的继承人?”
“真的,你如果不信,可以等安保队与警察过来时和我对峙。”远野故作轻松地笑着耸耸肩,“更多的证据我如今也拿不出来,毕竟根本没想到有一天会需要证明自己是父亲的儿子嘛。”
香山嗤笑,却扯动了伤口,疼得他下意识放下双手想要触碰。
“香山先生!”
“站住!”香山三郎疼得头晕眼花,他再次举枪,拼命瞪大眼睛,眼珠都充血了也不敢放松,“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