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九条先生拿出的简易地图有标记每个人被分配的木屋位置,皆川和树提议:“这样好了,我与五木大叔换一下房间吧?我的那间离湖更远……”
“好孩子,大叔没白疼你!”
小林先生瞬间转头看向导游九条,目光充满渴望——他的木屋虽然离湖远,但是架不住河流近在眼前啊!救救我!
清酒、清酒难得起了恻隐之心。
他同样恐水,刚刚只是强撑着不愿暴露弱点;他懂的,那种对水的恐惧,所以才会在安排房间时,果断给自己准备了离这个破湖、那条破河最远的一间木屋啊!
“……小林先生,还有几间木屋空着,我可以帮你换到五木先生旁边,那个距离河会远一点。不过我马上要去接第二批客人,打扫卫生、联通水电什么的,恐怕只能麻烦你自己做,可以吗?”
“谢谢你,九条先生!”
小林忙不迭地同意了,和树跟五木也表示等放好自己的行李会去帮忙。九条感觉这批游客还算省心,满意地鞠躬离开了。
深山高原空气清新,木屋又是新修建的,里面没多少灰尘。三个人一起忙活,打扫很快结束。他们的关系愈发融洽,见时间还早,便准备结伴去周围溜达溜达。
抛开大湖不谈,周围的原始森林还是很有趣的,可惜野营场与森林被一圈铁丝网隔绝开,他们只能在此驻足,听里面不知名野兽的咆哮与争斗声。
五木阳介不太确定地摸摸下巴:“是熊吧?”
“有点像呢。”
“好厉害,不愧是自然保护区!”
和树把脸整个糊在铁网上,试图透过网洞与婆娑的树影瞅见野生的熊,他当然失败了。
大人们嘻嘻哈哈地把少年拉走,沿着小路又逛了一会儿,五木看了看表,说要回去冲个澡好好收拾一番,给晚上的宴会社交做准备。和树与小林没那么讲究,宁愿多花点时间去湖边转转。
“不过小林先生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湖水很平静,没有水花的声音,看一小会儿不会出事的——平时可见不到这么美的高山湖泊,我怎么说都是个画家,难得来一趟,也想采采风。”
既然本人坚持,和树便没多说什么,挥手告别了五木大叔,他与小林先生一边聊天,一边缓步朝悲恋湖走去。
熟悉以后小林星二明显话多了不少,天才画家经历过出道时的众星捧月,也挨过了过后十年的无人问津,虽然口才不如做记者的五木阳介,谈吐间历经尘世、质朴通透的气质,还是把年轻的小皆川彻底征服。
两人说说笑笑,画家不时停下画一些速写,和树就在旁边等他。就这样走走停停,树木在道路尽头止步,群山环绕,蔚蓝通透的湖水泛起层层涟漪,一群野鸭子浮在湖中央嘎嘎叫着拍打翅膀,高高的芦苇丛随风摇荡,皆川和树发现里面居然藏了一只小白船。
“小林先生,那里有船诶!”
他指着若隐若现的小船热情分享,却听到小林先生惨叫一声,少年呆呆地转头一看,画家丢下了宝贝的速写本,正踉踉跄跄地往树林冲。
和树赶紧拔腿去追,也不知道小林先生怎么做到的,明明步伐是肉眼可见的慌乱,速度居然快得离谱,根本追不上。最后还是五木大叔听到和树的呼喊,随便围了条浴巾冲过来才把人拦住。
两人合力把他拽进木屋,五木死死扣住还想逃跑的小林,指挥和树把壁炉点燃——还好这里的东西够齐全——被按住坐到壁炉前的座椅上,看着干燥明艳的烈火,小林先生慢慢恢复了神智。
“抱歉,我一下子看到了船,受不了那个刺激……”
他的眼睛通红,声音也沙哑的可怕。
五木换上衣服,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叹气:“啊,我刚开始也是这样。”
热得满头大汗的和树下意识想透过窗户看湖,却发现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他终于恍然大悟,咬着指甲愧疚极了:“是因为东方号……”
“唉,有时候我是真羡慕你啊,小鬼,经历了那样的事,还能跟个正常人一样尽情玩水坐船。”
五木摇摇头,从柜子里取出酒瓶与酒杯,为自己与小林各倒了一杯。和树抿抿嘴唇,眼眶微红。
“这不是你的错,别多想。”五木阳介揉揉他的脑袋。
“嗯……”
小林星二闷了一大口酒,轻声请求:“皆川君,麻烦你帮我把速写本捡回来吧?”
少年当然不会拒绝,他揉揉眼睛跑了出去。
速写本静静躺在石板路上,里面的纸摔散掉了出来。和树蹲着,一张张拾起,再弹弹灰放进本子。就在这个过程中,他难免看到了小林先生的画作。令人害怕又心酸的是,除了最新的几张风景画,大部分都画着人,各种各样的死人,其中溺水而亡的尤其多。
小林先生好像还在黑暗的大海里飘着呢。
和树难过地想。
回到小屋,木门大开着透气,两位成年人已经调整好情绪,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喝酒聊天,和树刚把速写本递给小林先生,五木大叔就塞给他一堆钓鱼用具。
“去钓鱼吧?你不是一直想试试钓鱼吗?屋子里正好有一套工具,还挺齐全的。”
“我不用陪你们吗?”和树艰难地用咯吱窝夹住有点滑的鱼竿。
“可不要小看大人啊,小鬼头,一杯酒下肚,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画家微笑着说:“去吧,我想十月份的火炉对年轻人来说还太早了,不是吗?”
和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推出了门。
出、出都出来了,他想,那就去钓鱼好了。
皆川和树把东西放下,重新把能背上的背上,背不了的才拿在手里。他跑到窗玻璃外瞅了瞅,满意极了,觉得自己很有电视里钓鱼大赛选手们专业的样子。
“我去钓鱼啦!”
“别掉水里去了!”
“嗯!”
首先排除那艘小船停泊的港湾,和树走过独木桥,朝野营场在河流对岸的码头走去。
码头凉风习习,心情轻松很多,他把折叠凳展开,打开箱子挑了一个红色羽毛形状的浮标,按照说明书笨手笨脚地组装好钓鱼竿,潇洒地朝湖里一甩。
糟糕!忘了在鱼钩上加饵料了!得赶紧拉回来。
就这样忙活了一阵,他坐在凳子上等鱼上钩,一直等到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耳朵微动,精准捕捉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
和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回头一看,透过树影与灌木,正慢悠悠朝这边走的果然是金田一与七濑!
哦,还有两个陌生人。
“金田一!七濑!”他丢下鱼竿,兴奋地迎了上去。
“皆川?”
意外遇到朋友总是一件开心的事,虽然还有一种没干完活就出来度假摸鱼的心虚就是了,不过和树明显不在意这些,毕竟记忆这事急不来嘛。
“原来皆川也是评论员吗?”
“不是啊,是我认识的大叔带我来玩的。”
“那个,你的身体没问题吗,皆川同学?”
七濑美雪眼神担忧。
和树无奈地笑笑:“我真的没事,那天你们看我脑袋被包成一大团,只是克彦哥哥的恶趣味啦。”
在米花电影城发生爆炸的当天晚上,金田一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他自责无比,立刻打电话过来关心,第二天一早又带着妹妹二三与青梅竹马的七濑美雪一起来皆川家拜访,比要去警局做笔录的柯南他们还早。
五名少年少女介绍完彼此,远野英治是与金田一他们一个高中的学长,河西小百合则来自另一个高中。
“太好了,本来只有我不是不动高中的学生,感觉有些不自在呢!”河西开朗地说。
“哈哈,我哥哥之前有说把我转到不动高中,最后想着上学方便,才去的帝丹哦?”
“诶?好遗憾,说不定还能与皆川做同学呢!”
“啊,时间到了。”远野抬手看了看表,打断了大家的闲聊,“注意湖面。”
众人依言朝悲恋湖看去,原本蔚蓝的湖水刹那间变得血红。
和树一阵恍惚,感觉自己正顺着一条长长的蓝色鱼尾往下滑,滑着滑着,随着一阵奇异动听的歌声,鳞片异变成血红的羽毛,温暖的,柔软的,把开心的他护在中间。
【啧。】
“什么?”和树傻傻地问,感觉预警先生不太高兴。
“皆川?”金田一拍拍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和树回过神,发现其他人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啊,抱歉抱歉,刚刚有点走神。”
河西笑嘻嘻地打圆场:“没关系,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色,大家都在惊叹呢!”
远野微笑着重复了一遍,说晚宴快开始了,该回大厅了。
和树借口让金田一帮忙收拾钓鱼工具,伸手拉着他留在码头。聪慧的七濑联想到委托的事,主动提出跟远野学长他们先走一步,两波人隔得远远的。
和树拆分好鱼竿,跟金田一说了刚才想起来的片段。
金田一关上箱子沉思。
“鱼尾,歌声,鱼鳞变成羽毛?唔,感觉有点像希腊神话里的海妖塞壬呢。据说她们原本是人首鸟身的怪物,歌唱得很好,因为比赛输给缪斯女神失去翅膀,终日在海岸线游荡,有时候会幻化成美人鱼,唱歌毁掉过往船只。”
除了“鱼鳞变成羽毛”不太对得上,大体都是符合的。
“可是这意味着什么呢?”和树托腮纳闷。
金田一也摸不准:“或许是遇到过什么人,又或者是碰到过什么事,跟塞壬的传说有关系吧?”
“而且让我觉得很开心。”
“对,它让你很开心。”
金田一掏出笔记本,把新的线索记录下来。他暗忖,水族馆的美人鱼演员?还是有独特传说的小渔村?回去得找找资料了。
和树也像模像样地记了下来,准备回去分享给另一个没来的小伙伴。话说柯南来看望他时,还问过自己认不认识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奇怪少年呢!不能厚此薄彼,和树边走边跟金田一说了这事,让他留心。
“不错啊,出来一趟能收获这么多信息,看来你的记忆开始恢复了!”
“对呀!像今天这样闪回还是第一次,或许前几天那一撞把我撞醒了也不一定。”
“哈哈,那也是你本身就恢复得不错了嘛。”
金田一干笑,担心跃跃欲试的皆川会忍不住故意撞撞自己的脑袋,看能不能恢复更多记忆——总觉得这人干得出来。
“你的表情不太礼貌哦,金田一?”
“哎呀,美雪已经在大厅门口冲我们招手了,快过去吧?”
“嗯!”
轻松被转移了注意力呢,和树。
把渔具临时放在被当做大厅使用的木屋门口,评论员已经到齐了,加上导游九条章太郎一共十二个人,众人简单认识一下,宴会便开始了。
比起和树陪哥哥参加过的正式晚宴,虽然在场大都是陌生人,气氛却轻松很多。预制放在冰箱里的菜肴经过简单的加工便能食用,油脂与水果的香味弥漫在整个木屋。
伴随轻快的音乐声,大人们聊着天举杯看乐子;而年轻人——准确地说,除了和树之外的四个年轻人——就是他们看的那个乐子。
金田一被河西疯狂调戏,七濑跟远野聊得投机,可是不需要对恋爱气息太敏感,都能看出来金田一跟七濑之间看似刀光剑影,实则情投意合。
“真复杂啊,现在的高中生。”皆川和树坐在金田一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感叹,抱着橙汁的他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某不动产公司的社长香山三郎喝了口啤酒,还要火上浇油:“年轻人速配成功了呢!”
“才没有!”
“没有的事!”
青梅竹马异口同声反驳起来,互相瞪了一眼。
“别害羞嘛,我跟夫人也是在野营场认识的。”香山夫妇说着还甜蜜地贴在一起,继续逗小孩玩。
“都说了没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