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晋是知道张名要给罗大牛下套的,本来没有在意,小孩子受了委屈的,要出出气,不过是小事一桩。
左天明拉拢刘玉溪来打压张家的意图,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已经让刘三荣当上这个铜章,那张家就得收点利息回来。
罗大牛是刘玉溪的关门弟子,废了他,也算断了那老东西一条手臂,然后就轮到那个曾火火,定州城内敢戏耍张家,是要付出代价的。
至于左天明,且让他得意几天。
“等我成功晋升开脉境,这总捕头的位置,花落谁家还未可知!”张晋紧握右拳,感受那股异种气息在经脉里隐隐流动,不由得兴奋起来。
他开始还有所担心,但是在这么多天过去了,始终没被看出破绽,也渐渐放下心来。
当张晋接到消息,急匆匆赶到永宁街的时候,就远远看到曾火火已经将张名剐成一副骨头架子。
悔恨、愤怒、不解、惊慌……多种情绪在心头炸开,倒是体内那股黑气运转的愈发畅意。
必须马上杀了他,在其他人赶到前!
“火哥,我拖住他!”罗大牛拖着重伤的身子挡在曾火火面前,把郑小娘推了过去“你带她先走!”
罗大牛心中已经被绝望吞噬,张晋是定州肃靖司有数的高手,早就进入聚气境,是他们没办法对抗的存在。
哪怕曾火火曾经出其不意俘虏刘三荣,又以锻骨期实力越级击杀洗髓期的张名,但锻体境三个阶段之间,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差别,晋升聚气境才是云泥之别。
在罗大牛看来,曾火火再强也不可能是张晋的对手。
火哥是为自己出头,才杀了张名,自己烂命一条,索性还给他。
不奢望今天还能活下来,自己只要能够稍微拖一拖张晋,待到刘头赶来,就有了转机。
只求她能够平安喜乐。
罗大牛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郑小娘。
可惜了,没有早点和她说……
没等罗大牛遗憾完,就感觉后脑一疼,随即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曾火火面无表情的提起被打晕的罗大牛,一把丢到身后的墙角,然后扯过郑小娘,也丢了过去,正好砸在罗大牛身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玩这些情啊爱啊的!
张晋狂怒之下,身形转瞬即至。
银绶捕头倾尽全力的一刀劈出,强横刀气卷起漫天尘沙,如一条狰狞恶龙咆哮着冲向曾火火,甚至隐隐把张名也纳入其中。
“开灵目!”罗老低喝一声。
曾火火感觉眉心一跳,却又没了动静。
凌冽的刀风刮的脸颊生疼,曾火火来不及多想,刀身一横,架住对方含怒一击。
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过后,曾火火被一刀劈飞,直接撞碎身后一片院墙,倒在碎石之中。
“嘿嘿,没想到吧,这次我把本源锁住了!”书生冒出来,得意的笑着。
罗老有些气恼:“癫倌,这时候你发什么疯!”
“没死?”张晋没想到自己全力一击,竟然没拿下一个第一境的后辈,直接掠过张名,刀光如月华倾泻,死死锁定曾火火。
曾火火现在不过是锻骨期的实力,内气未生,对上聚气境以上的高手,只能以体魄应付。
见张晋攻的急,曾火火从碎石中翻身而起,刀随意走,化作一团刀光护住全身,暂且守个水泄不通。
一连串的金属撞击声传来,曾火火全力以赴,还是险些握不住刀身,只感觉自己被震的浑身筋脉发麻,骨骼乱颤。
张晋作为肃靖司银绶捕头,背靠肃靖司这颗大树,果然不容小觑,又是在定州这个三不管的边州,不说来苏山里几十股扯旗的山匪,就是定州城内,也隐匿着不少在中原犯下案子,逃亡西北的亡命大寇。
张晋一路走来,从铁牌捕快拼到银绶捕头,历经血战无数,这一身功夫极为扎实,不是寻常江湖上的野路子可比。
这时候张晋也是心中大骇,他早已是聚气境的高手,成功开辟气海丹田,内息强劲悠长,距离打通周身经脉也都不远了,按道理拿下一个锻骨期的武者,也就三两刀的事。
不知道曾火火这身体魄是怎么锻炼的,筋骨如此强横,甚至都没有到洗髓期,就可以和自己抗衡。
锻体境作为武道之始,分为练筋、锻骨、洗髓三个阶段,只有到了洗髓期,体内开始有内息运转,才有几分和聚气境对抗的可能。
江湖远不是话本里那么美好,哪有那么多天材地宝让你碰上,越级挑战都是那些武道大派、千年世家嫡系传人才有的待遇。
莫非这小子有什么深不可测的背景?
要不要试图和解,一个侄子,舍了就舍了!
张晋求和的念头刚起来,旋即被自己按灭,张名这时候的状态,是绝不能被别人看到的。
亲侄子偷练需要血祭生人的妖法,自己肯定脱不了干系,稍微一调查,就能发现自己也练了妖法。
私通妖鬼,是大楚的禁忌,事情如果败露,谁都保不住自己!
不能拖了!必须赶快除掉杀曾火火和这几个人看到的人!
张晋杀心大盛,脸上露出不正常的潮红,浑身气息躁动,丹田中一股诡异黑气倾泻而出,在他周身经脉之间疯狂运转,实力节节攀升,刀势也随之暴涨。
面对刀出如狂的张晋,曾火火筋骨再强劲,这时候也渐渐招架不住。
“三弟,别玩了,这老小子要玩命,撑不住了!”曾火火不由得低喝道。
“闭气存心神,火自体内生。尽此一口气,烈火锻白骨……”书生这时候倒是很严肃,难得一本正经的念动一段口诀。
“百炼锻体决?这癫倌果然有好东西,莫非他是……”罗老诧异的嘟囔一句,旋即沉寂下去。
曾火火心领会神,调整气息,刀光收敛,仅仅护住身前三尺。
在书生的引导下,曾火火开始把自己想象成一块生铁,而张晋的攻势就仿佛锻铁的大锤在一次次砸下。
伴随着沉重的打击,曾火火清晰的感觉到自己骨骼中的杂质被逐渐砸出,骨质隐隐泛起白玉般的光泽。
张晋逐渐发觉对方在自己的攻势下看起来左支右突,岌岌可危,实际上守的密不透风,并且隐隐传来越来越强的反弹。
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他愈发慌张起来,闹出这么大动静,定州城里各家高手随时会赶过来,到时候除非杀光所有人,不然自己的秘密必定曝光,那就是塌天大祸。
“是你逼我的!”张晋暴喝一声,丹田黑气彻底炸开,不再压抑自己的修为,强横的诡异妖气弥漫全身,瞬间冲破数道经脉封锁,超越聚气境的内息在经脉中流转,撑得他血管爆裂,整个人的身形涨高近半,并且开始有黄黑色毛发滋生,双目也变成诡异黄瞳,隐约有半人半虎的样貌。
本来清亮如月华般的刀芒被黑气渗透,愈发妖异骇人。
……
定州城最高的一处酒楼内,顶层的雅座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这人作书生打扮,手持书卷,悄然独酌。
当张晋彻底黑化的时候,中年男子看向永宁街的方向,微微皱眉,然后挥了挥手,一个黑甲卫士从阴影里浮现。
中年男子低声说了几句,黑甲卫士顿首领命,又没入阴影之中。
……
“妖怪啊!”本来远处还有几个看热闹的路人,这时候也都被吓跑了。
妖气入脑,张晋神志已经有些混乱,只剩下杀了曾火火这一个念头。
刀锋劈出数道黑气,一改之前的大气磅礴,格外的阴毒刁钻,直指曾火火周身要害。
曾火火这时候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伴随着最后几记重锤落下,他张口吐出一口腥臭黑血,周身骨骼“噼里啪啦”爆发一连串响动。
曾火火从入定中醒来,只感觉周身一阵轻松,每一块骨头都无比完美,仿佛最精密的机器,一块块搭建好,脊柱轻轻抖动,犹如神龙摆尾,一股奇异热流从脊柱迸发,瞬间游遍全身经脉。
曾火火握刀的手稍稍用力,刀身轻鸣,锋芒毕露。
书生兴奋的大喊大叫:“哈哈哈哈,原来这法子真能行!”
“三弟,你这是……”
“不重要,二哥,现在就有一件事,给我干他!”
“好嘞!”曾火火长啸一声,左脚狠狠的跺在地上,感受到一股大力从脚心升起,顺着骨骼层层发动,汇聚体内奔腾的内息,齐齐转到右臂,劈出对阵张晋以来的第一次进攻。
两刀相撞,刀气肆意纵横,割裂方圆几丈的地面。
曾火火又一次被打飞,但张晋也被迫后退三步,感觉到对方刀里蕴藏着的惊人力气和锐利内息,张晋开始有些绝望。
这小子明显是晋入洗髓期了!
武道修行不是过家家,武道七境,步步登天也难如登天。
哪怕是各大门派的嫡传弟子,突破境界的时候,也都是在长辈的护法下小心翼翼的进行。
可他在干什么,这是临战突破!
在生死之间,寻找一线生机,这是话本里常有的桥段,是主角,江湖侠少的标配,但是说的好听,那是一般人能玩的起的么!
起码在张晋的认知范围内,定州年轻一代,就没人能做到。
哪怕真能实现,家世、天赋、心境、功法,缺一不可,这样的天骄,想想都让人绝望。
曾火火打的正起劲,一点墙壁,身形转换,继续攻向张晋,刀光纵横间,两人攻守易势,又战成一团。
张晋自行脑补了无数画面,心中泛起惊慌、恐惧,早就没了那股子必杀的气势,反观曾火火越打越兴奋,刀势侵略如虎,阵阵虎啸响彻长街,摄人心魄,远远看去,仿佛一头凶猛幼虎扑在垂垂老矣的病虎身上肆意、畅快的撕咬。
“痛快!”曾火火大喝一声,一刀劈开张晋,这才从突破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看到对面这位意志消沉的银绶捕头,倒是吓了一跳,刚才没注意,才这么一会,你还变身了?
曾火火诧异的问道:“张头,你这造型,还真是个畜生!”
“你到底是谁?”张晋没理会他的调侃,沉声问道。
曾火火一副看傻子的样子:“我是谁?你咋失忆了,咱们上午不是才见过,我是定州肃靖司铁牌捕快曾火火啊!”
“早就劝你们别练这路害人的妖法,那玩意只能把人练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看起来还有痴呆的后遗症,你说你图个啥?”
“算了,估计你也听不进去劝,老规矩”曾火火轻咳一声,“定州肃靖司银绶捕头张晋,你偷练妖族邪法,血祭生人,残害百姓,并且纵容子侄为祸一方,可愿束手就擒!”
“咣当!”
张晋刚刚被曾火火临阵突破吓到,又被曾火火点破心中秘密,加上自己明显拿不下对方,莫大的绝望席卷而来,被曾火火这一问,突然福至心灵,径直丢了手里的长刀:“罪人张晋,甘愿伏法!”
“既然你冥顽不灵,就别怪……”曾火火一脸兴奋的提起大刀,刚要打上去,突然愣住了,“你说什么?”
张晋直接双膝跪倒在地,强行散去运转的内息,身形也缩回常人大小,在吐了几口黑血后,艰难的开口道:“罪人张晋,甘愿伏法!”
“要不你再想想?你这么认罪了,你侄子怎么办?”曾火火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不死心的劝到。
张晋直接放弃全部防御,顾不得脸色惨白如纸,以头抢地,整个身子伏在地上:“张名和罪人一样,为修炼妖邪功法,杀人无数,罪无可赦,我想他也愿意伏法认罪,但求一死!”
张名这时候身子动不得,也没办法说话,倒是特别激动,“呜呜呜!”的乱叫。
“曾火……大人,你听,他也认罪了!”张晋站起身,一脚踢倒张名,“罪人这就清理门户,给定州百姓一个交代,并且还有惊天大秘密要汇报总捕头,这个秘密关乎定州千万人口生死,且让我先留着有用之躯,为定州出最后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