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坚从怀中取出一个粉色的荷包,他将荷包在脸上轻轻摩挲,动作温柔,眼神沉醉,哪里有往常的一贯威严。
钟离高飞从没见过钟离坚在人前展露过任何柔情。
钟离坚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诫几个儿子,作为龙族,绝对不要被人发现你不过也是普通人,与他们一样有七情六欲,否则他们便不会尊重你,甚至痴心妄想取代你!
可是今日,钟离坚在自己面前的态度,是钟离高飞万万没有料到的。
钟离坚眼神飘渺,他头稍稍昂起,似乎在对着水上的某个人在说话:“你可知道父皇这一辈子从来都是按照别人的道德标准去活,不敢懈怠分毫。
从出生起,朕的资质就不如我那个弟弟,哪怕朕几十年如一日的拼命努力,仍然比不上他随手拈来的神来之笔。
族中长辈看不上朕,一直游说朕的父亲立弟弟为太子,可是父亲不忍朕难堪,并没有在明面上选择这么做,而是给朕留了一丝希望。
朕感激父亲,更加时时刻刻都以最高的德行要求自己,修习谋略,兵法,御人之道。甚至为了获得更坚强的后盾,勉强与两个并不相爱的女人成婚,要的就是这两个家族的支持。”
钟离高飞望着钟离坚的脸,钟离坚一直以来驻颜有术,相貌堂堂,可是细细看去,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很紧绷,像是永远都在警惕着。
钟离坚也许是发现钟离高飞一直盯着自己,他终于低下头,破天荒地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钟离高飞的头顶。
“朕这一辈子唯一一次的叛逆就是执意要求娶你的母亲。
那时,龙族内忧外患,朕的父亲告诉朕,求人不如求己,龙族要壮大,必须只能依靠自身力量的不断提升,特别是不能相信人族的花言巧语。
所以朕听父亲的话,不与人族有任何交往,将他们视为敌人。
可是有一日,一个美丽的人族姑娘误入了水族领域,她的一枚金叉落入水中,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信物。她不顾当时人族和水族互不侵犯领地的合约,执意的跳入深潭寻找,正巧遇上了当时躲在隐蔽处偷偷努力修炼的我。
那时的我年少轻狂,见是人族闯入,当仁不让的就拔剑与她展开对决。她也是意气风发,举起皮鞭便还手,与我打得不可开交。
我俩实力相当,几十回合后,突然相视一笑。都是十几岁的年龄,哪有那么多仇和怨,见到一般大的同龄人,惺惺相惜才是常态。
至那之后,我便总是偷偷的与那位美丽的姑娘相约。有时我们在岸上踏青,有时在水中捉鱼。那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我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钟离高飞不可置信地追问道:“父皇您说得那位姑娘是我母亲吧,可是她从没有提及过你们的这段经历,甚至有人追问起,便说是自己误入水族,父皇只是看她可怜才收留了她。”
钟离坚叹了口气:“她太善良了,总是宁愿牺牲自己,成全他人,这里面当然包括成全父皇我了。
你的母亲是个好女人,可是作为水族的首领,朕还有其他责任和担当,只有委屈她了。唉,朕并不愿意如此,可是确实没有办法呀!
所以,朕不希望你重蹈覆辙,也不舍得失去你这个儿子。你若是选择继续维护水牢里的那个姑娘,皇子的位置朕能不能给你保住不说,你甚至会被视为水族的叛徒。
你是个聪明孩子,这其中的利弊,你肯定清楚。”
钟离坚望着钟离高飞,眼中是殷切的期望,他虽然从没有考虑过把皇位传给这个血统不纯的孩子,可是他也不愿意让这个孩子给龙族脸上抹黑。
再怎么说,他都是自己的血脉,养不教父之过,这点,他躲不过去。
钟离高飞冷笑一声,他突然觉得这个一直被他视为无所不能的父皇,原来竟然是这么的无用,他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责任和担当,真是笑话!
母亲牺牲自己,成全你的名誉,您对她却那般残忍,甚至到最后,她对您绝望了,想要离开,您却是百般阻扰。
那些日子,母亲日日哭泣,说不舍得我,想要带我走,您不让。可是为什么您强硬地留下我后,又一直对我不闻不问,任人欺负我,我经历的那些屈辱,我不相信您不知道!
作为丈夫,保护不了妻子,作为父亲不肯保护幼子!难道我要学你一样,连保护一个朋友的勇气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