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姨和涂琒跨上两匹毛色如黑缎子般的骏马,扬鞭向前,耳后是乒乒乓乓的一阵兵器撞击声,和一群男人哭爹叫娘的讨饶声。
许姨骑术精湛,她曾经是叱咤风云的女将军,也曾带出过赫赫有名的娘子军。
涂琒紧跟在她身后,生怕自己一个疏忽,被她抛下。
“就在前面,那片竹林里。”涂琒指向远方一幢极不起眼的,隐匿在竹林里的茅草屋。
许姨勒住缰绳,跳下马,细细观察附近的环境,然后再次上马,对涂琒说道:
“这里设有阵法,看手法,是老毒物相好的在不久前刚布置好的。老毒物和他相好的,大半辈子都碍于正邪不两立,不得亲近,没想到老了,病了,反而义无反顾起来。”
她眼中有惊异,也有羡慕。
“许姨,毒爷老相好的中了毒,精神也不太正常,等下见到她了,你可别害怕。”
那女人一脸脂粉涂得如同抹墙,涂琒事先好意提醒提醒。
“诶,我怎么会怕她,我与她曾经也算有过几面之缘,虽说我一直与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子弟不亲近,但她的品性我还是了解的,她心肠并不坏。”
许姨显然没有将涂琒的话听进去,她只交待涂琒务必紧紧跟在她身后,便急速驾马朝着茅草屋奔去。
此时的茅草屋内,所有窗户皆被深色布帘遮挡起来,涂琒怕阳光直射,今天阳光灿烂,他只有躲在屋内。
屋内虽然阴暗,却是张灯结彩,一盏盏红烛、红色灯笼挂满了每个房间,显得诡异又喜庆。
“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美好的日子,莲儿,我从没有想过我们能够有这么一天,我好欢喜!”
毒爷牵着莲儿的手,两人齐齐叩拜天地。
站在一旁的铃儿拍手叫好,小小的房间竟然生出许多热闹。
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涂琒带着一个妖娆的女人闯了进来。
大好日子被人打扰,毒爷心里气恼,正要发怒,莲儿却一把拽住他的手,柔声说:“段郎,我们还没有行夫妻对拜之礼呢!”
毒爷一双漆黑的几乎没有眼白的眸子重新挂上笑意:“莲儿说得对,没有什么事比行礼重要,哪怕是掉脑袋的事,也没有行礼重要。”
两人恩恩爱爱地行了一礼,毒爷又细心地将莲儿扶起,这才转头望向来人。
“是你!”毒爷对于许姨的到来,虽是意料之外,也算是情理之中。
“你欺负我的乖乖小琒,我当然要来替他讨回公道了,这点你早就应该预料到,你知道苍蓝城的人都是睚眦必报的。”
许姨高仰着头说话,她总是喜欢这种骄傲的表情示人,涂琒从小到大都没见她在人前示弱过。
她望了一眼毒爷身边的女人,一袭红嫁衣,款式陈旧。
她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和愤怒,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没想到你们这把年纪了,还能这般相爱,莲儿姑娘的一片痴心,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盖头下的莲儿轻轻嗤笑:“你在说什么,我和段郎今年不过十八,正是青春年华,我俩现在成婚正好。”
许姨惊异地望了眼毒爷,见毒爷神态自若,哄着莲儿道:“你说得对,我们现在成婚正好,你今天好美。”
涂琒拉了拉许姨袖口,又指了指脑袋,示意这个莲儿精神有些不正常,许姨叹了口气,便没有深究。
“我今日来并不知道你们正在办喜事,虽然我是来讨公道的,不过礼我也会随。”许姨说完,从手腕处取下一个金镯子,递给莲儿。
莲儿从盖头下看见一只金灿灿的镯子,煞是喜欢,立即戴在手腕上,又抬起手腕给毒爷看。
毒爷看了一眼那镯子,脸色大变:“这镯子是那个人送于你的宝物吧,你怎么随意送人呢!”
许姨轻笑道:“看来你还是识货的,不过那个人送的东西也没有值得留恋的,这上面寓意好,送给你们当做新婚礼物也正合适。”
涂琒有些不解这话的含义,毒爷和许姨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是谁?
他印象中除了苍蓝城他的几个师父,许姨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密切交往,但是如果没有密切交往,怎么可能送一个女人手镯这种私人物件?
但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间,他想自己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好好问问许姨。
涂琒早就看见铃儿坐在窗边椅子上嗑瓜子,他见没人注意,快步挪到铃儿身边站住。
铃儿将手中瓜子递到涂琒眼前:“吃点呗,炒得还挺香,这傀儡的厨艺真不错。”
当涂琒悄悄离开许姨身后,许姨便已经发现他的小动作,她望向窗边的铃儿,见铃儿生得美丽,心道果然儿大不中留。
许姨望着红色蜡烛,语气变得柔软起来:
“东西也送了,礼也成了,看在今天是你们好日子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你只要给我家小琒赔礼道歉,再让这位姑娘和我们一道走,这件事我就算了。”
毒爷向着许姨行了一礼:“让我向小辈赔礼,这不合适,不过我会给你们备下一份厚礼,你当是我的回礼也好,当作是歉意也罢,都可以。
但是,这位姑娘,我不能让与你们,她必须跟在我身边,谁来都不行!”
涂琒急忙冲着许姨摆手,许姨宠溺一笑,向毒爷方向又跨了一大步。
“我是看在你们这婚礼来之不易的面子上才不与你多计较,但是如果你连这点条件都不答应,就是故意为难了,那我也没有顾及,只好翻脸!”
毒爷知道许姨的厉害,但是铃儿有药引在身,他绝对不能让许姨将铃儿带走!
毒爷牙关紧咬,下定决心:“我并不是为难你,那位姑娘对我们确实非常重要,不能相让。如果你非要逼迫,我也不怕豁出这条命来!”
许姨行事一直干脆利落,她扬起手中那条马鞭,冲着毒爷面门而下,毒爷急忙取出一柄黑伞格挡。
“捂住口鼻!掩住呼吸!”许姨交代涂琒,涂琒知道毒爷伞内有毒雾四溢,连忙拉着铃儿离开房间。
“别跑!”毒爷连忙追出,一时分神,全身被马鞭卷起,重重摔落在地,顿时嘴角溢出鲜血。
许姨皱眉道:“这么多年没有交手,你的功力退步不少。”
毒爷无可奈何地惨笑道:“功力并没有退步,只是血脉滞堵,影响发挥。”
“早听你师弟的话,不走这条邪路,你也不会中毒,唉,你这也算是自作自受。”许姨摇头感慨。
“当初我身负大仇,师门却不许我报仇,我一人之力,哪里能斗得过他们,不找歪门邪道,谁又会帮我不成!”毒爷面露讥讽,
“我以为你会懂我,必定你也曾经有过类似的境遇,也走了所谓邪路,你与我又有多大区别!”
许姨正要反驳,莲儿突然掀开盖头,朝许姨一拳重重轰去。
许姨硬接了她一拳,她是练习筋骨出身,却觉得右手剧痛,骨头都仿佛要裂开一般。
“你这是学的什么拳法,怎么会这样刚猛!”许姨大声询问,眼神堪堪正对上莲儿那张脸,那一片惨白的妆容,着实把她吓了一笑。
“你这样貌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
“住嘴!”躺在地上的毒爷厉声呼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