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温行风赶紧将绳子恢复原状,装成昏厥的样子,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脚步声响起,一个身影闯进马车,粗喘的呼吸和含糊不清的咒骂混杂在一起。那人伸出手,像拎一只被割了脖子的小鸡仔一样拎起温行风,粗暴地拖下车,猛地一甩就把他丢了出去。
那干脆利落的动作,在配上温行风的装扮,乍一看,就像是在打保龄球。
身子咕噜咕噜地沿着山坡滚下,温行风虽然开了隐形防护罩,这种天旋地转的滋味依旧让他想要吐出来。所幸片刻以后那人走了,温行风才睁开眼睛。
此时他体内的光明之力已经完全消散了,这具身体和普通男孩的身体没什么差别。温行风没打算留住这些原主日夜祈祷得来的力量。
光明之力的来源是光明之神亚瑟,能得到多少全看亚瑟的喜好,这也就是为什么原主干不过奥格斯格的原因。
信徒日夜祷告,诉说自己对光明之神的信仰,让光明之神从中汲取信仰的力量,而光明之神则将光明之力注入信徒体内,让他们靠此支撑结界、驱逐其他力量、凝聚成武器。
除了光明之神亚瑟外,这个小世界还有黑暗之神和战争之神霍尔、和平女神佛瑞德、美神卡西熙,其实和光明之神差不多,信奉他们的方式也都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亚瑟经常降下神迹,在大陆拥有最大数量的忠实追求者,而霍尔的信徒集中在无尽深渊,其他神明的追随者更是如一盘散沙。
不过,温行风依旧决定弃光明之神而去。一个为了自己的恋人在大陆挑起战火,又对其余信徒不管不顾的神明能好到哪去呢?
如果不是佛瑞德和卡西熙联手制止,只怕大陆上的一切生灵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大陆上共有人类、精灵、牛头人、巨魔四个种族,在相互制衡中保持和平。
其他种族有自己的力量,而人类需要通过自身努力才能得到力量,当然,大部分人一出生就会测试潜质,按照潜质最大的方向发展,成为魔法师、药剂师、骑士和勇者,潜质平平的则会选择成为某个神明的信徒。
实用主义的信仰。温行风看透了本质。神明和信徒更像是一场交易,用信仰换取力量。但这场交易中信徒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
就像原主,没有做错任何事,只因为和光明之神的宠儿发生了冲突,就被无情丢弃了。光明之力被收回,他又回不去原本的家庭,只能被动地离开。
叹了一声,温行风爬起来,第一感觉就是两只脚钻心地疼。这种疼痛从脚底板迅速蹿到天灵盖,让他浑身遏制不住地战栗。
想起原主的潜质,温行风有些头疼。原主出身贫寒,偏偏生来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受身体的限制,他也成不了骑士和勇者。要想做魔法师和药剂师需要学习很久,他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不一定。
找了块石头坐下,温行风治好脚上的伤,开始考虑自己的生路。
原主在无尽深渊里成了平民的一员,靠着居民的救济和自己的双手勉强长大成人。但这样是没办法和主角受斗的。
不管他是撕了主角受也好还是把主角受赶走也好,基本的一条是他必须比主角受强大,最好是能够和亚瑟抗衡。
如何在无尽深渊存活,这是个问题;如何强大起来,这又是个问题。两个问题在脑海中交错出现,温行风越发冷了,裹紧了长袍,两脚直往衣摆里缩。
几米开外的地方,上百双绿莹莹的眼睛亮着,在黑暗中犹如一盏盏鬼火,这些便是无尽深渊里的猛兽。无尽深渊的规矩,白日里是四大种族活动的时候,夜幕降临以后,还待在外面的便要沦为猛兽的食物。
温行风坐着的地方,是无尽深渊入口前方,再往前走不到十步,就进了无尽深渊。
呼出口气,温行风在心里唤了声“系统”,没有得到回应,看来系统还没有回来。
这具身体太小太弱,温行风有武艺也无济于事,只能干坐着,好歹要等到天亮以后。
四周没有任何动静,温行风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努力打起精神,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周围的声响。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身后一闪而过。温行风吓了一跳,勉强不露出惊慌的神色,试探性地回过头去。
什么都没有,树干在夜色中隐隐显出佝偻的轮廓。他拍了拍胸脯,又转过头去,缩成一团。
一夜在胆战心惊中过去。太阳光射在脸上,眼皮有些刺痛,温行风睁开眼,眼珠子被刺激得流出生理性泪水,赶紧抬手遮住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只是庆幸自己还活着。
第一关算是过了。温行风对自己说,起身,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看着羊肠小道附近没有野兽,才慢吞吞地向前走,徐徐踏入黑暗之神的领地。
白嫩的玉足踏在砾石上,温行风皱起了眉,下意识地缩回脚,犹豫片刻后,撕了一个衣角包在脚上。
万里之上的高空,巍峨的神殿被洁白的云簇拥着,寂静无声。
宽大的神位上,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男子斜靠着,乌黑的长袍散开,露出坚实的胸膛。他摇着一个酒杯,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眼前的水镜上,忽然顿住了。
紧接着,他猛地坐起来,死死地盯着水镜里肤白貌美的男孩,喉结动了动,捏着酒杯的手十分用力。
这是谁?霍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未见过这么美丽可爱的人,每一个动作都像箭一般射中了他心里柔软的角落。
明明是在无尽深渊,男孩温和的神色、从容的动作和完美的仪态却仿佛是在神殿里。他看着男孩澄澈的眼眸,仿佛窥见了所有美好的景象。
哦,该死!霍尔的视线往下移,被男孩脚上的布料刺痛了。这些尖锐的石头会伤到他的脚的。
意识到这一点,霍尔毫不犹豫地挥了挥袖子。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温行风就看见原本的砾石不见了,小道上开出了簇簇野花,铺成天然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