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芙雅没话说了。
苏烟就挂了电话,复又看向门口的池景云,他身上还是一件衬衫,那件被弄脏了的外套没在他身边。
他看着苏烟,喉结微动,苏烟问:“你怎么还不走?”
她以为池景云被冷落了一晚上以后,应该已经会离开。
池景云眼里的情绪很低沉,他这才进病房,将手里提着的早餐袋子放在桌子上,“我想你肯定没有时间去吃早餐,所以给你买了过来,都是你喜欢的。”
苏烟想反讽他还能记得住她喜欢的口味?但目光一瞥,又确实都是。
于是她沉默片刻又开口,“所以你刚刚都听到了吧,池芙雅的电话。”
池景云嗯了声,并没有多少反应,他在认真的把那些早餐摆放好。
苏烟轻啧,“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在我面前摆出来这一副沉默寡言任打任骂的模样,你也不用觉得我在知道你那些悲惨的经历后,就能和你共情。”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冷血自私,我只知道你对我对睿睿都不好,而我并不想去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性格——”
“池景云,你可能要失望了。”
苏烟轻描淡写的说完,然后等着欣赏池景云的表情。
不管是池景云幼年悲惨,还是所谓的父母偏心,都不是她应该承受那些苦难的理由。
池景云自己做错了事,也没资格让其他人替他背锅。
这就是不对的。
苏烟心里嘲讽,就好像她一路走过来,有多顺遂一样。
网上的人说,原生家庭不幸福的小孩,大多都不太正常。
苏烟不否认,因为她知道自己十分厌世。
很多时候,苏烟都在想,自己以前那么义无反顾的去追着池景云跑,很大程度是因为她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和执念。
她父母早亡,后来亲近的两位老人也相继离世,所以她得找一个能够让她对世界还充满希望的载体。
然后池景云就成了那个载体。
那时候的苏烟觉得,池景云真的是带着光的,可惜她太低微了,所以她执拗的想要把他拉下来。
这大概是她那会仅存的目标了。
可是后来事实让她知道了,池景云高高在上不染纤尘,哪里是她能染指的?
所以她乖了,用尽浑身解数的妖精,终于也有疲惫的一天。
只是她自己也没那么干净,所以就勉为其难的不去和池景云计较得失对错,苏烟想,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就行了。
想到这里,她掀了掀眼皮,想再次开口提醒池景云离开,然而却听见他清冷微哑的嗓音:“我没有失望。”
“我也没有想让你因为那些事理解我,那些本来就和你没有关系。”
他仍旧在摆放着早餐,眼睫垂落,修长的手指点过,动作优雅又斯文。
他声线干净,带着少有的迟疑,“我不知道她会和你说这些,那些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苏烟。”
苏烟没说话,看着他。
池景云胸腔里像是有什么在不停翻滚着似的,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压在自己心口处,才慢慢看向苏烟。
池景云眼神复杂,他放缓了呼吸,“我不会给自己找理由,我也不需要你去体谅我遭遇过什么,做错了事情就要受惩罚,所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他看着苏烟艳丽的眉眼,顿了顿说:“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和别人在一起?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苏烟冷笑,“算是威胁吗?”
“这是恳求。”池景云的指尖微凉,他昨晚一晚上都在外面走廊上,那里会有穿堂风。
他伸手轻抚在苏烟脸颊上,语气带着自己都没能发现的难受:“是我在恳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做好的。”
苏烟微微侧开脸,避开了池景云的手。
她冷呵一声:“池景云,你真矫情。”
只是她也没有再说让池景云离开的话了。
睿睿今天的精神状态非常好,他对那套新的画具非常好奇,池景云就陪着他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画画吸引了注意力,睿睿倒是不怎么抗拒池景云了,就是也不和他交流,就自己玩自己的。
苏烟的手机正好现在响起,她一看,竟然是陈路。
从陈路离开榕城以后,就没有再和苏烟联系过。
眉梢一挑,苏烟拿上手机出了病房门。
然而电话一接通,那边却没有人出声。
苏烟等了下问:“不小心按错了吗?”
陈路才开口,“没有。”
“那说吧,找我什么事?”
陈路情绪挺复杂,他从榕城离开回到南城,再到现在在国外,一直都没有联系过苏烟。
他以为自己能习惯,所以每天都用忙碌的时间来麻痹自己,直到今晚——
他看着自己无意识在画布上画出来的苏烟的模样,苦笑了一声:“必须要有事情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
苏烟说,“我以为你应该会很忙。”
陈路嗓音干涩,“你……还好吗?”
苏烟一顿,随即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当然很好,十里烟火的生意也不错,等季度算营收的时候,我把你的那份直接打你卡里。”
陈路:“你觉得我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苏烟看着医院走廊上来往的人群,绞尽脑汁的想找到话来劝说陈路。
大概是因为她和陈路都来自于一个地方,所以苏烟总觉得他们很像,有些狠话就怎么都说不出来。
陈路察觉到她的沉默,自己抿抿唇说道,“算了,我就是想问你,池景云是不是来找你了?”
苏烟:“怎么?”
陈路的语气陡然变了,他冷厉说道:“池景云卑鄙,我来这边就是他安排的,肯定是他故意这样,想把我从你身边支开!”
陈路一想到池景云的目的,胸口就是一阵郁结。
池景云有权有势,轻而易举的就能把从榕城弄走!
苏烟听着他愤怒的声音,语气很淡:“可是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是吗?”
她问陈路,“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目的,这件事对你而言始终是有利的,这样不就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