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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野狗少年的天空 8(1 / 1)


东西杂乱无章地堆得到处都是,唯一看得出模样的就是一张木桌子上放着电饭煲和炒锅,还有一些调味品。另外还有一张胶凳子挡在路中间,胶凳子的正上方牵了一根绳,上面挂着一些衣物。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醒了?”

父亲裹挟着烟味和风的味道一起进来,房间内的气味稍微清新了一点。

“把门开着可以吗?”严辰说。

父亲回头看了一眼背后,没合上门。

“这里是个集装箱。”他说,“明天你跟我上工地,搬砖、和泥沙。”

两句话交代完,一个馒头扔到了严辰怀里,“吃饱了就睡,明天一早起来干活。”

自己则坐在了唯一的木桌子旁,倒了杯白酒,吃着花生米和卤菜,哼着小曲儿。

严辰不打算与他正面起冲突,力气上比不过,只能靠智力取胜,他读过的那些课外书上这样教他。

他想着同学是否回学校将他被绑走的事情告诉老师,老师又是否报警。如果报警了,为什么现在还没找来?

莫非是父亲把他带到了很远的地方?

刚上车他就晕倒了,现在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敌在暗他在明,必须要冷静。

他啃了馒头,躺回木板上。

“被子。”他说。

父亲不晓得从哪里抽出一条床单扔给他,“将就盖。”

严辰咬着牙,扯过有霉味的床单盖在了身上。

这样比起来,在学校集体宿舍的日子,就是天堂。严辰想。

我必须要回去。

父亲喝得醉醺醺的,爬上床,还踢了他一脚。

“狗东西。”

严辰没说话,翻个身靠近墙面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上面传来了呼噜声,看起来睡得很死。

他不打算趁这个机会逃走,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万一身处工地上,被人发现跑了,父亲只需要吼一嗓子,工友们就会一呼百应,被抓住皮肉之苦难以避免。

野狗不仅仅是要在动物群里厮杀,更要做兽王。

王不能没有脑子,只会蛮干。

第二天一大早,天海没亮,他又挨了一脚。

这次踢在屁股上,很疼,但没有大碍。他起身,身上还是昨天那套衣服,但已经沾染了这个集装箱的味道。

他知道只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不久他就将沾染他们的气味,成为他们的同类。

“出工了,赶紧爬起来。”

门拉开的一刹那,阳光照进来,有些刺眼。

严辰用手臂挡住了眼睛,被父亲一把拉开,扯着他走到一堆还发烫的砖头前,往前一推,扔给他一副手套和垫在肩膀上的毛巾,“搬。”

他打算照做,垒了八匹砖抱起来准备走,却被父亲一边再加了四匹。

他整个人都往下沉了几十厘米,脚下差点打滑。

“快点!”

严辰的心里升出一团怒火。

他抱着砖走了两百来米,有人迎上来准备卸砖,却被父亲拦下,“让他自己卸。”

严辰死死地盯住眼前的男人,然后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一匹匹砖卸下。

“一匹砖一分钱。”父亲说,“但不会给你。”

“我管你吃住,你在这里干活就行。”

严辰没有回答,沉默地往回走,然后脑袋上挨了一记,“老子跟你说话呢?哑巴了?”

严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回过神一脚踹在父亲身上,却被父亲轻易闪开了。

父亲看着他愤怒的表情哈哈大笑,极尽嘲讽:“毛都没长齐就想打老子了?”

接着就是一顿毒打,拳脚像冰雹一样砸在他身上,严辰只能全力用手护着自己的头,只要头没被打坏,没成傻子,就一切都好说。

他挨打的时候,工友都在围观,发出哄笑声,说老严在教育儿子。

挨了一顿打,腿有些瘸了,但仍旧要爬起来继续搬砖。搬了没几趟,严辰连人带砖摔在了路上。

砖匹碎成几块,十二块砖没一块完好的。

父亲见状气得头顶冒青烟,走过来对着他胸口就是一脚。

“艹你知道摔坏一匹老子要赔多少钱吗?搬一匹才多少?”

严辰只觉得喉咙一甜,吐了一口血出来。

父亲还要再打,被工头制止,“算了,让他去活泥沙吧,这样搬我可造不起。”

父亲又骂了几句,被人拉开了。

摔碎的砖头被捡走,严辰还躺在地上。

他仰头看着天,天色昏暗,看上去要下雨了。

雨来得又急又大,来不及给砖头扯上遮雨布就已经被淋湿了,大家干脆去躲雨,只剩严辰躺在工地上,雨水混杂着泥浆溅在他身体的每个角落,严辰突然笑了。

他从泥泞中站起来,朝躲雨大军走去。

严辰重新站在父亲面前时,浑身已经被雨淋湿透了,雨水混杂着泥浆,包裹着这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

此刻他的眼睛是透亮的、凶狠的、不带一丝感情的,以至于在场的十来个中年男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害怕。

他走到父亲旁边,抬头看了一眼不断滴雨的屋檐,“下雨天很耽误干活,对吗?”

父亲没有回答,只是点燃了一根烟,还递了一根烟给严辰。

严辰没有接。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抽过烟,因为他在心里发誓,一定不要成为生父那样的人,有半点相像之处都不行。

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就停了,还出了大太阳。尽快地上还泥浆遍布,但头顶的太阳已经十分毒辣。

严辰被安排去活泥沙,一边往沙子里掺水一边用扬铲将泥沙搅拌均匀。干了才半个小时,就已经浑身上下酸痛不已。

但他没有停下来,咬牙坚持到了最后。

下工时,工头过来结账,一群工人围了上去,严辰站在远处,靠在沙堆旁一言不发。父亲把属于他的那一份工资领走了,笑颜逐开走过来喊他下班,开心地拍着他的肩膀说:“生个儿子还是有用。”

严辰没有发作,只是轻轻地避开了父亲的手掌。

夜里,父亲照旧喝了几两小酒后倒头就睡,严辰爬到他那层床,看着他熟睡的样子,父亲的脸印在他眼前,一呼一吸间空气都是臭的。

他胡子拉碴像是许久没有刮过,别说刮胡子了,就连脸都没怎么见他洗过。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油腻将它们裹成一团,中间还黏着不少头皮屑,令人作呕。

严辰伸出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但他没有用力。

只是轻轻地掐着,更像是握着。

他想用力的瞬间,屋外一道闷雷劈过,惊得他松开了手,立刻爬下了楼梯,离开了父亲的床。

回到自己的木板床上,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他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有。

雷声不断,闪电照亮夜空,眼看又要下大雨了。

严辰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紧靠着墙壁,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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