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分钟后,四医院的行政亲自出来迎接了秦苏,把她带进了陆音的病房。经过行政的科普,陆音得知,在精神卫生专科医院里,针对精神病人一般会分为两种病房:封闭式和开放式。封闭式病房的一般会谢绝探访,送去的日常用品也有十分严苛的标准;开放式病房可以自由出入和回家,允许家属陪住,因此管理上没那么严格。陆音住的是开放式病房。
“陆音。”秦苏进去时,陆音正躺在病床上,曲着双腿刷抖音。
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抬起眼眸,瘦削的肩膀像一只斗性十足的小狼。她看上去对秦苏并不陌生,放下手机,支起身子,弓起背,作出攻击预备式。
秦苏把半掩的病房门拉开,站在门口:“我没有恶意。”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就不自我介绍了。”秦苏抓着小金球的背带链,渐渐靠近病床,向陆音展示了她收到的那封匿名邮件里的照片。
“你和严辰,是什么关系?”她一字一顿地问,生怕刺激到陆音,惊起一滩鸥鹭。
陆音没有挂劲,一脸柔和地看着她:“你说严老师吗?他是个好老师,好班主任。”
“我是说,你和他的关系。”秦苏强调。
“你说严老师吗?他是个好老师,好班主任。”陆音重复着这句话,光脚从床上跳下来,踩在地板上,踮起脚尖像一只夜晚行走在屋顶的野猫,迅速地窜到了陆音的身边,抓住她的手臂,从上到下地摇晃,头直接凑到了秦苏的脖子跟前,像是要一口咬断。
秦苏吓得退了几步,把她推开。
“你说严老师吗?他是个好老师,好班主任。是他救了我。”陆音咯咯大笑起来,笑声根本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整个病房被她的笑声所充斥,秦苏强忍住耳朵的痛感,被赶来的护士拉出病房。
“她状态不好,你别问了,小心她伤害你。”
临走之前,秦苏再次站在陆音的病房前,郑重其事地问:“我最后问一次,你和严辰,是什么关系?”
“你说严老师吗?他是个好老师,好班主任。是他救了我。”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秦苏,她强忍着怒气,警告陆音:“少在那里装疯卖傻了。你和严辰的关系,迟早我会查出来。”
陆音依旧在笑,秦苏无法理解她单薄如纸片的身体里是如何发出这么强烈又刺耳的笑声的。
驱车离开四人民医院,秦苏满腹心事。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短暂地在回家途中的公园旁休息了一会儿。看见飘落在脚尖前的银杏叶和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打开手机,开始搜索“老公出轨了怎么办?”
“老公出轨自己学生怎么办?”
在无数条答案中,她看中了那条——“安装定位,收集证据,扫地出门。”
秦苏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了。
期间严辰打了几个电话她都没接,严辰又发了微信问她回不回家吃饭,她也没回。对面的人还在扮演完美老公,自己却撕开了假面的一角。
这样虚伪的生活要怎样过下去呢?
他为什么那么护着陆音,陆音为什么要在她店门口扔流浪狗的尸体,这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原来自己以为完美的婚姻竟然藏着如此多的不堪和龃龉。
她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家的,只记得浑身血液冰凉,双腿像灌铅一样,磨蹭了很久才打开了家门。
家门开启的那一刹那,还是跟以前一样,穿着围裙的严辰站在门口,接过她的包包和外套挂在衣架上,为她的手机消毒,催促她洗手吃饭。
外表完美的躯壳下,内心已经开始腐烂。她甚至能听见被腐蚀的声音。
那一餐饭味同嚼蜡,没吃几口秦苏就借口洗澡下了桌。
花洒喷在头顶时,她有片刻的平静。
洗完澡出来,有些事情已经在暗处下了决心,她一边吹头发一边喊,“老公,借我一下你的手机,我手机没电了——”
之后就是渐渐发现腐烂伤疤的过程。
秦苏把闹钟比平时调早了一个小时。严辰起床时她注意到了动静,假装还在沉睡;确认严辰离开后,迅速起床进了书房,打开了电脑。这台电脑是他们俩平时共用的,严辰的工作文件单独存在一个盘里,秦苏翻了一下,找到了高二三班的课表。
严辰的晚自习一周两天,他告诉自己是三天;早读课也是,他告诉自己是三节,实际是两节。正课十四节,他告诉自己是十六节。秦苏曾质疑过严辰的工作量,他只说自己带两个班的英语又是班主任,所以课多了点,秦苏便没再继续追问。
多出来的那些时间,他干嘛去了呢?
秦苏脑海里只能想到“幽会”两个字。
发现得越多秦苏觉得自己的婚姻越发可笑。
“老婆我今天晚上要守晚自习,你自己回家点外卖哦。”星期五的下午,秦苏收到了严辰的微信。
如果她记得没错,根据课表显示,今天是乐城一中放月假的日子,没有晚自习。
很好。
秦苏在心里想。
她打开手机,看见代表着严辰位置的红点在移动。
她也早早地下了班,跟着红点的位置移动。最终红点停在了乐城假日酒店——乐城最大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秦苏苦笑道,像是在自嘲。
她借了同事的车,把车停在乐城假日酒店大门口的停车场上,死死地盯着严辰。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看上去像是在等人。等得无聊了,便点燃一根烟抽起来,没抽两口就被门口的保安制止。
过了一会儿,他接了个电话,很快挂了,有人从大堂的旋转门出来迎接他。
看清楚去接严辰的人后,秦苏差点心脏一痛晕过去。
她的闺蜜傅安娜,热情地挽住了她老公严辰的手,在礼貌门童的引领下,一脸高兴地走进了乐城假日酒店的豪华大厅。
秦苏痛苦地垂下头,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狂按喇叭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和围观,很丢人,她也不在意了。一个被全世界背叛和抛弃的人,怎么还会去在意丢不丢人。她坐在车里发了很久的呆,还是没有跟进去,失魂落魄地返回店里。
舒一一刚给一只猫咪做完绝育手术,手套还没取,看见秦苏折返好奇地问:“苏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有点事情要处理。”她迅速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连头也没抬,不想被舒一一发现自己狼狈的样子。
关上门后她扔掉香奈儿小金包,扑在沙发上失声痛哭。她哭得像一出哑剧,不想被门外的人听见,只能小声地抽噎。
她想不通,她实在是想不通。严辰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背叛她,对她如此残忍。还有傅安娜,她们从大学起就是交心的好友,竟然会和自己老公一起进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