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大概是三分钟,又或者是五分钟。
白鹤竹的双腿有些麻了,他隐约听到脚步声。
那脚步朝着他走过来,又在他面前停下。
他不敢抬头,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半晌,他才听到沈念的轻叹,还有一句似无奈似宠溺的调侃。
“你可真是个没良心的小混蛋。”
她拉着他的胳膊让他站起来。
白鹤竹的鼻头哭的发红,睫毛上都是湿答答的泪珠子。
因为蹲的太久,腿麻了,刚起来的时候没站稳又要跌回去。
沈念似是早就料到一般托着他的腰扶着他走到沙发上。
看着有些狼狈的白鹤竹,沈念毫不留情的笑出声,从桌子上拿了抽纸把他脸上的泪痕细细擦干净。
“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沈念给他擦脸的时候神情专注,动作轻柔,像是在修复珍贵的文物。
“沈总...对不起...”
得,又变回沈总了。
沈念抬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心,尽量放柔语气。
“那天我和你说的话你都忘了是不是?”
这孩子真是不乖,居然还想偷偷跑走。
就应该把他吊起来狠狠地打一顿屁股,打到他哭着求饶。
或者是板着脸凶一顿,让他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可沈念还是舍不得。
这可是白鹤竹。
是她屡遭厄运的爱人。
算了,慢慢来吧。
她顺着点儿,哄着点儿,早晚能让他不必再活在恐惧里。
“我说过,别人的看法我不在意,你不用担心他们说的那些话会给我什么影响。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构不成一个我,却构成了千千万万个他们自己。”
看着白鹤竹茫然的表情,沈念突然觉得他真的很像个小傻子。
她压下笑意,又缓缓开口。
“那些难听的话,对我能有什么实质伤害?我照样活的比他们好。又不会因为他们多说几句话我就能少赚钱。”
“让我生气的是你,因为这种事,还打算离家出走了?嗯?”
沈念好声好气的哄着,白鹤竹脑子逐渐清明,更觉得刚刚丢人了。
他怎么又喊又哭的啊呜呜呜,最后还要沈念哄他。
丢死人了。
沈念看白鹤竹苍白的小脸上染上红晕,她知道这孩子是反应过劲知道害羞了。
揉揉他自己抓乱的脑袋,笑着问道:“想明白没呀?还吵不吵架了?”
白鹤竹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鼻音,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不吵架了,对不起姐姐,今天是我情绪不好,以后不会了。”
“有情绪是正常的,不憋在心里,敢发泄出来也很棒。但是不能遇到事儿就想着跑啊,这要是我今天没发现,你现在是不是都回地下室了。”
白鹤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讨好似的扯了扯沈念的袖子。
“我知道错了嘛。”
自从刚刚发过脾气,白鹤竹倒是没有那么绷着了。
还有什么比和自己的老板又哭又闹的发了一通脾气,最后还要老板哄更丢人的事。
“嗯...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听这话的意思就是原谅他了,白鹤竹刚来了精神,就听沈念又道。
“但是吧,犯了错也是要接受惩罚的。”
白鹤竹的小脸儿立马垮下来,眨着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沈念:“什么惩罚。”
沈念顺手扯扯他的脸颊。
“就是过几天你得陪我去参加个饭局。”
白鹤竹没有解救自己脸颊的肉,就这么点点头,含糊不清道:“可以啊。”
沈念手上动作放轻了点儿,眯起眼坏笑。
“饭局上还有你父亲。”
这下白鹤竹是彻底僵住了。
他先是在脑子里反应了一下“父亲”这个词。
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他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孑然一身无亲无故的生活了。
“我...一定要去吗。”
他该以什么身份去呢?是沈念的秘书,还是白伟的弃子。
他去了该怎么说呢?是叫白总,还是叫父亲。
白伟会关心他吗,还是会把他当成陌生人呢。
其实白鹤竹心里还是有一些期待和他见面的。
虽不是亲生父亲,但是毕竟也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二十年。
小的时候白伟工作忙,但也从没有忽略过白鹤竹,每天下班了都和他一起玩。
说他是在白伟的肩膀上长大的都不过分。
白鹤竹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偶尔会想到他们最后见面时,白伟那个决绝的背影。
他也无数次的在想,白伟会想他吗,会有一瞬间的后悔吗。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从小到大也只管白伟一个人叫过爸爸。
他知道这一切都不能怪白伟,甚至白伟也是受害者。
但他妈妈一个人死在冰凉的医院的时候,他还是恨过白伟。
那时他脑子很乱。
恨过妈妈,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一定要出轨。
恨过爸爸,为什么能做到那么绝情,要是他能早点借给他钱,他是不是就能早点回去拦住他要自杀的妈妈。
他也恨过自己。
恨自己那么多年的纨绔,恨自己遇人不淑识人不清,最后居然没一个人肯帮他。
他靠着恨意撑着走了很远。
岁月的迷宫会让清醒的头脑涨的发昏。
他渐渐忘记了那些恨。
可他也没有爱。
他只能每天在麻木中醒来,又在麻木中睡去。
日复一日。
现在要他重新拾起那份封存的记忆。
他...有些胆怯。
沈念知道他的犹豫。
她其实也是试探一下,她不知道白鹤竹对白伟的态度。
“要是实在为难的话,不去也行。”
她不会逼他,她会等着他自己迈出那一步。
反正不管他什么时候迈出去,她都会在旁边陪着他,牵着他。
一切都有她呢,他什么都不用怕。
“还有很久呢,你慢慢想,等想好了再告诉我好不好?去不去都没关系的,以你自己的心情为准。”
沈念小心翼翼哄他的样子让白鹤竹破涕为笑。
“明明你才是老板,怎么现在反倒以我为准。”
沈念看他状态好多了,捏捏他的鼻子调侃到道:“还不是怕某个没良心的小混蛋哭鼻子。”
白鹤竹鼻头本就红,被沈念这么一捏更是哼哼唧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