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今天是我们结婚一个月纪念日,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吧。”
白鹤竹趴在沙发上,眼巴巴的看着沈念。
沈念和白鹤竹结婚已经一个月了。
其实白鹤竹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的就结婚,毕竟户口本还在自己的家里。
那天回家偷户口本的事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好在他的母亲不在家。偷到户口本的当天就领了证。
拿到红本本以后,白鹤竹脸上的傻笑就没停过。
最后沈念实在是没办法了,把结婚证锁起来了并且在床上欺负了他一顿他才老实。
沈念帮他按下头顶翘起来的还晃悠悠的一缕头发。
“好啊,那我现在订餐厅。”
白鹤竹拉住沈念的手:“餐厅我已经订好了,沈小姐跟着我去就好了。”
沈念笑着应下。
本以为他又有什么鬼点子或者是要带她去奇奇怪怪的地方。
没想到这次居然是一家正常的露天餐厅。
白鹤竹订的是顶楼。
因为是用他的私房钱订的,钱不够包场,勉强能够一个视野最好最开阔的座位。
他点了昂贵的红酒,奢华的套餐。
他穿着西装,原来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西装现在已经十分合身。
周围偶尔会传来人们的谈话声和说笑声。
他很久没有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了,有些紧张,用手松了松领带。
沈念笑着调侃他:“这些你肯定吃不饱,晚上回家不许吵着点外卖吃哦。”
他嗔了沈念一眼:“沈小姐,在这么高雅的地方你也调侃我。”
“高不高雅也就是一个吃饭的地方,不用那么紧张。”
她拿着叉子叉了一块鹅肝,送进嘴里咬了一口。
面无表情的放了回去。
她不是没吃过好东西。
这么多年去过那么多小世界,什么东西没吃过。
可是这种高奢食品她是真享受不来。
这回笑的是白鹤竹了。
“等我回家再给沈小姐煮面条吃。”
沈念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仰头喝了一口红酒。
不得不说这酒是真不错。
她小半杯下肚,余光瞥见什么,她觉察不对。
果然,白鹤竹也在喝酒。
她想拦的时候已经晚了。
但出乎意料的,白鹤竹这次喝完酒很安静。
或许是高级红酒没有劣质酒精,他喝完也只是脸比平常红,看不出什么异常。
就这么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吃东西。
吃到一半,他放下刀叉。
在沈念疑惑的目光中起身,走向餐厅中间的钢琴。
他坐在钢琴上前,红着脸对着话筒缓声开口:“很抱歉打扰大家愉快的用餐时间,今天是我和我爱人结婚一个月的纪念日,我想在这里,给她弹一首曲子。”
因为喝了酒,他的声音不疾不徐。
餐厅中有人窃窃私语:“这个人…有点眼熟啊。”
“真的诶,这个是不是…一年多以前抑郁症自杀被救起来的钢琴家?”
“对对对,就是他。”
“没想到他已经结婚了啊。”
“而且和之前网上看起来也不太一样了,之前的时候看着丧气着呢。”
来这家餐厅的很多都是上流社会的名媛,对钢琴也颇有研究,自然会认识白鹤竹。
沈念微微蹙眉。
她怕白鹤竹承受不了这样的目光。
可意想不到的是,白鹤竹并没有听见别人的话,又或者是听到别人的话,也不在意了。
他的眼中只有沈念。
修长干净的手指在钢琴上跳跃。
随着琴声响起,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这个餐厅里的所有人,包括沈念,都在享受这个天才的演奏。
这里不是他的演奏会。
却比他任何一场演奏会弹的都要扣人心弦。
他始终带着自信又温和的微笑。
旁边响起了大提琴声,和白鹤竹的钢琴声合奏。
有一种一束光在混沌之中破晓而出的炸裂感。
一边是黑暗混沌,是不可直视的灵魂。
一边是一尘不染,是渴望触及的灵魂。
仿佛是将白鹤竹的人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之前的日子,一部分是遇见沈念以后的日子。
这种割裂感在大提琴和钢琴的演奏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曲终。
餐厅短暂的沉默后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他微微鞠躬,对着他的“听众们”谢幕。
像他以往那样。
不过这次在幕后没有他母亲的吹毛求疵。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快步走向一个人。
沈念张开双臂,他脚步又快了一些,到最后干脆用跑的。
她接住他了。
像以往那样。
“真棒。我的天才钢琴家。”
沈念毫不吝啬的夸奖让白鹤竹红了耳朵。
他想给沈念弹琴很久了。
可他怕他发挥不出最好的水平。
今天可能也是在酒精的刺激下,他做到了。
他还像以前一样耀眼。
他可以给沈小姐看到他最好的样子了。
他不再惧怕弹琴,他又像以前一样热爱钢琴了。
他也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众人的注视了。
那个最意气风发的少年,在他29岁这年,终于找回了他自己的舞台。
-
那天结束以后,餐厅外围了很多人。
有记者,也有很多他以前的粉丝。
“白先生你现在的抑郁症已经好了吗?”
“这位女士是你的妻子吗?”
“你们结婚多久了,她知道你的病情吗?”
“你以后会复出继续开演奏会吗?”
他们问了很多问题。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害怕,躲闪。
因为他最爱的人此时正牵着他的手。
他温和有礼的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有刁钻的,难回答的,他也回应了。
然后被沈念牵着,离开了这里。
-
“沈小姐。”
白鹤竹洗完澡坐在床上,乖乖等着沈念帮他擦头发。
“怎么了?”
“我今天…好像看见我母亲了…”
白鹤竹犹豫着开口。
他只是在人群中瞥见了一个身型很像他母亲的女人。
不过少了些她的跋扈。
沈念的手顿了顿。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那个女人,不应该在白鹤竹最闪耀的时候冲上来质问他吗,怎么还可能平静的在人群中看着。
白鹤竹轻轻摇摇头:“应该不会认错。”
“而且我到现在都觉得很奇怪,我母亲平常没事几乎不出门,偏偏在我偷户口本那天她不在家,而且户口本就放在我家客厅的抽屉里。”
“你说会不会是…”
会不会是她良心发现,想看着自己的儿子幸福。
这话白鹤竹没有说,他也不太相信折磨了他28年的母亲会突然转性。
可事实似乎就是这样。
“那我们明天去你家看看吧。”
就算是没有转性也没事,反正她会保护他的。
-
第二天他们回到了白鹤竹以前的家。
家里和白鹤竹记忆中差不多,只是比以前略显的冷清。
慧思文看到他们来并不意外,沉默着给他们倒水,洗水果。
看着她,沈念突然觉得,她确实变了。
以前慧思文身上的戾气很重,可现在她仿佛只是一个母亲,一个普通的母亲。
白鹤竹握着水杯,试探性的开口:“昨天…你也去那家餐厅了吗?”
慧思文的身子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张的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去看看你,没有想打扰你们的意思。”
她只是,想再看看她的儿子。
她知道自己做错太多太多了,她不奢求自己的孩子能原谅自己。
只要他过得好,一辈子不原谅自己也没关系。
在走之前,慧思文给了白鹤竹一张卡,是这些年白鹤竹赚的钱。
有几百万。
沈念替白鹤竹拒绝了。
“小白在我这儿吃喝不愁,我们俩结婚了我有一半的财产都是他的,多少个几百万都有了。”
然后便带着白鹤竹离开了。
上了车,白鹤竹才开口:“沈小姐,你是故意那么说的吧。”
沈念笑笑,没有说话。
“你知道那张卡里是我家的所有钱,母亲都给了我,她以后会过的很苦,所以才没有收吧。”
沈念揉揉他的头:“太聪明有的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白鹤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恨自己的母亲吗。
他不知道。
他爱自己的母亲吗。
他也不知道。
比起这些,他更倾向于她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人。
因为前二十年的苦难让他没办法爱她。
又因为她逐渐苍老的背影,他没办法恨她。
沈念了解他。
知道他如果收了这笔钱,大概率会寝食难安。
所以就替他拒绝了。
她能看出来慧思文知道自己错了,后悔了,内疚了。
可能是看到现在熠熠生辉的白鹤竹,想到了在她压迫下的了无生气白鹤竹吧。
她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教育模式是错误的。
可又有什么用。
她一句对不起就能抚平一切吗。
她也知道白鹤竹不是那种愚孝。
不会因为这样就原谅慧思文所做的一切。
可也见不得她过的不好。
几百万够慧思文的后半生活的很好很好了。
至少是衣食无忧。
-
后来的白鹤竹重新走上了舞台。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为了出名为了赚钱去弹琴。
他是真的因为自己的热爱。
在舞台上的他永远发着光,因为他知道,他的沈小姐就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等着他。
回到家的他也越来越会撒娇。
病是好了,也比以前更粘人了。
温正有的时候嘲笑他,说他这么大了还黏着老婆没出息。
他就会小声嘀咕说温正这么大了还没有老婆才没出息。
每次都会在温正气的跳脚之前躲在沈念后面,炫耀似的看着他。
他们的生活再没有什么狗血剧情。
遇到困难的时候,白鹤竹也始终相信会苦尽甘来。
有的记者问为什么白鹤竹这么乐观。
他会摸着手上的婚戒,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