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拿着纱布和药回来,看到的就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白鹤竹。
他就站在那里,周围的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客厅只开了暖光,灯光打在他挺直的脊背上。
只有他一个人。
只剩他一个人。
沈念在心里叹口气,走到他面前,拉着他坐下。
就这样闯进了他的世界。
沈念把他的袖子折上去一点,露出他的伤口。
伤口已经裂开,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这一刀割得很深,完完全全的暴露出了白鹤竹当时的心境。
一心求死。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就任由血液渗出来。
白色的袖口上也染上了一点儿。
白鹤竹还沉浸在自厌的情绪中没有缓过来,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沈念拉着坐下,又把自己的伤口暴露出来。
他下意识的想躲,却被沈念紧紧抓住。
“别动。”
沈念熟练的帮他处理伤口,给他消毒,上药,包扎。
一直到处理好,白鹤竹整个人都是懵的。
沈念想揉揉他的头,又怕他应激,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手好之前就别弹琴了。”
“谢谢。”
他真诚的道了谢。
他知道刚才自己又陷入情绪低潮里了,是沈念拉了他一把。
如果没有她,他可能不知道会在那里站多久。
“你弹得很好听,小改动我也听出来了,弹的很棒。”
“真的吗?”
这是他生病以后听到过的第一个好消息。
“我还以为您会说这首曲子已经够悲了,我这么做是画蛇添足呢。”
现在的人们只认为大师的东西就是最好的,任何改动都没有必要。
他曾经也因为在原曲上进行小改动被网友骂过。
“你才学了几年啊,就敢在贝多芬的曲子上改,谁给你的勇气?”
“这人也太自大了吧,自己什么水平不知道吗?”
也偶尔有的人会帮他说话。
“不过我真觉得改过的会比较好听啊。”
不出意外的,也被骂了。
而且骂的很难听。
他曾经也尝试过为自己辩解几句。
推陈出新这样的话他不知道说了几百次。
但是没有人听。
他们只说他狂妄,说他自大,说他侮辱了贝多芬的曲子。
从那以后,他就不会尝试去争辩什么了。
在大众面前的琴声也是中规中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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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真诚的鞠躬。
“谢谢您,很荣幸能得到您的赏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不是很想走,他离开这里就代表着他又要回到那个家了。
他不想回到那个家。
回到那个家就要听到母亲对他无休无止的指责。
没准门口还会围着很多的记者,他们的话筒、相机的闪光灯,都让他厌恶。
可是他别无选择,他的作用就是给这位沈小姐弹琴,弹完琴他就可以走了。
让人家帮忙处理伤口,已经很给人家添麻烦了。
他刚要迈步,沈念又拉住他那只没受伤的手。
接下来,他就听到了生病以来的第二个好消息。
“别走了,我和你母亲沟通一下,以后你就留在我这儿做我的私人钢琴师吧,只给我一个人弹琴。”
只给沈小姐一个人弹琴。
不用再面对大众了吗。
不用再面对他的母亲了吗。
虽然他现在很不想弹琴,但是比起让他活在压迫和大众的目光下,只给一个人弹,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他脚步略顿,喉结微滚。
“她不会同意的。”
是的,他的母亲,不会同意的。
他的母亲才不会甘心于把他囿于沈小姐家里,让他在热度这么高的时候消失在人群视野里。
她还要用他博流量呢。
“我让她同意,她就必须同意。”
沈念这话说的桀骜,却莫名的给了白鹤竹安全感。
他顺着沈念的力气,一点一点放松,最后坐在了沈念的旁边。
“我想问的只有你,你愿意吗?以后在这里,给我一个人弹琴。”
他愿意,他当然愿意。
他厌恶外面的一切。
反倒是和沈小姐接触的时候,会莫名的放松。
也许是沈小姐的目光没有怜悯,没有打量,没有好奇。
只是用看平常人的目光看着他。
让他很舒服。
昏暗的灯光下,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