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褚眸色一暗,宋二伯为何如此笃定。
但眼下他无暇顾及这些,随着宋父一同去往宋母床边。
“婉莹,”
宋父仔细牵着宋母的手,眼中柔光闪现,无声呢喃着,仿若恋人之间缱绻温柔的情话。
下一秒,本沉睡已久的宋母眼睛眨了眨,久违的光亮进入了眼帘。
“文华?”
宋母睁着眸子,看着胡子拉碴的宋父,一时间不知今夕是何年。
“是我。”宋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不住地重复,“婉莹,是我。”
这边有情人你腻歪我腻歪,那边宋二伯不可置信,当即冲到了宋母床边。
等看到人真的醒了以后,身形一晃,险些瘫倒在地。
怎么会!
高人明明说过她会死、
等等,是她!
宋二伯倏地眼睛看向林殊,先前在他看来除了美貌无一丝过人之处的林殊,此刻细细看去,竟然比当初那个高人还要让人看不透。
不可能,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破了高人的阵法。
假的!
都是假的!
“嘭磁——”
杯盏应声而裂,碎片落了一地,划伤了宋二伯的嘴角,鲜血流出,宋二伯却犹如疯魔一般,嘴里念念有词。
“我不信!”
“你们都是假的!”
“江婉莹肯定会死,高人说过的!”
宋二伯话刚说出口,下一秒就生出不妙的想法,但还没等他懊悔,拳头就冲着他砸来。
“说,是哪个贼人害了我妈!”宋沂南揪着宋二伯的衣领不放手,表情充满了愤怒。
宋父此时也是一脸的惊愕,但很快由惊转怒。
他不傻,宋文韬说的那句话绝不是无心之言。
先前林殊提醒他的时候,他想过很多人,但唯独没有想到竟然是他弟!
“我们夫妻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宋母魂魄刚刚归位,此时的意识还昏昏沉沉,七年来她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饱受折磨,魂魄经受恶鬼蚕食,下意识地身体一缩。
宋父见状,内心疼惜万分,摸了摸宋母的手以示安抚。
“为什么?”宋二伯此时满脸怨念,见事情已经败露,索性撕破了脸皮,“只因为你在我前面出生,你就拥有了我想要的一切。”
“凭什么宋氏集团的董事长是你!我那么有能力却只能屈居于副董事长,做什么都要比你低一头!”
“家族里谁人不敬佩你,父母爱你,就连我当初心爱的女人也是选了你,凭什么!”
“你只不过比我出生早罢了,换我当大哥,我做的比你还出色!”
宋二伯歇斯底里地控诉,让在场的众人安静了下来。
宋二伯母暗暗咬着牙,该死,她怎么不知道宋文韬还喜欢过江婉莹!
宋老太太满脸震惊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她没想到这么些年来,她这二儿子竟然对他们有这么多怨念。
“文韬、”宋老太太哽咽,
“可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伤害婉莹啊。”宋老太太往日念佛的手微微颤抖。
错了,都错了。
林殊静静地看着宋二伯的表演,眼神泛起思索。
她早就看出宋母昏迷一事背后少不了宋文韬。
宋二伯不过是个引子罢了,背后之人随时可以抛弃。
现在那人自己遭到反噬,自身都难保。
至于宋二伯的这番表演在她看来,倒真是无趣得很。
索性静坐一旁,看宋家究竟是如何收场。
“所以这七年,你眼睁睁看着我为了婉莹东奔西走,到处寻医问药,就因为你的一己之私?”
宋父努力压抑喉间泛开的苦涩,汹涌而来的怒火让他险些失去了理智。
“是!看到你为了她放弃宋氏,人不人鬼不鬼,我是真的高兴!”
宋二伯此刻已彻底癫狂,一双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宋父,露出浓重的怨恨和不甘。
“明明就快要成功了,宋氏也快是我的了,可是为什么!”
宋二伯内心越发扭曲腐败,强烈的恨意让他脸上青筋暴起,他突然转头看向一旁的宋修褚,愤恨不平,“宋修褚,你比你爸还要狠!”
“早知道当初你出生我就掐死你!”
宋二伯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明明是七月的天,此刻随着他的话落,屋内生出了惊人的寒气。
宋修褚皱眉,“你联合外人想要侵吞宋氏成果,我也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够了!”
这出乱戏看得宋老太太愈发头疼,她摆摆手,神色罕见地严肃。
都是她的儿孙,却落得手足相残,也是她身为人母的失职,竟没察觉到二儿子心里已经如此扭曲了。
“文华,婉莹刚醒,你带她好好休养,今晚的宴会就不必出席了。”宋老太太看着宋母苍白的脸色,不忍道。
“妈。”有林殊的暗中调息,江婉莹魂魄得到了蕴养,她摇摇头,坚定道,“今日是您的寿宴,我和文华都会出席的,已经缺席了七年,今天一定要亲自和您祝寿。”
说话间,宋母苍白的唇色渐渐生出血色,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察觉到宋父要开口,宋母暗中捏了捏宋父的手心,摇了摇头。
短短的几息,宋母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虽然她昏迷是无妄之灾,但宋老太太也是无辜的,她也不想宋父在其中为难。
“婉莹、”宋老太太叹道,面色动容。
这般千好万好的大儿媳就因为她二儿子,竟昏迷了七年。
她定要为婉莹讨回公道!
想到这,宋老太太瞬间冷了脸色,往日的和善此刻统统烟消云散,
“宋家可有少你吃的喝的?便是你大哥有的,何时少了你一丝一毫!今日你大嫂醒来是幸得林大师出手相助,否则你当真要眼睁睁看着你大嫂一直昏迷不醒?”
宋老太太自从高位退下后,就一直都是以和善的面容待人,宋二伯冷不丁地看着她妈全身的冷气和怒火向他释放,还有些不适应,忍不住辩解道,
“妈!”
宋二伯不甘心地喊道,“宋家是没少我吃的喝的,但也仅仅如此。我不像小弟,什么都不争,我宋文韬就要和宋文华一样,他有的我要有,他没有的我更要有!”
宋老太太气笑了,眉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你大哥没有的,你也要有?”
“没错!”宋二伯骄傲地梗着脖子,此刻依旧是死到临头也不悔改。
倒是宋二伯母看着宋老太太的脸色,隐隐察觉到有什么对劲,想要暗中给他递个信,奈何宋二伯头铁,愣是不搭理她。
气得宋二伯母心肝都快跳出来了。
“好。”宋老太太放下念佛珠的手,眼睛微闭,仿佛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既然这样,你就去坐牢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承载着宋老太太内心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宋二伯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神色不可置信,“坐牢?”
其他人也是面色一愣。
宋父惊讶后,嘴唇紧闭,默不作声。
宋二伯母惊叫一声,跪到宋老太太面前,想笑却笑不出,只能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妈,您在说笑吧?”
不过是一个媳妇哪能比得上儿子重要。
宋二伯母不相信,但宋老太太却懒得搭理她,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看得她心跳得慌。
“妈,你当真要如此绝情?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你就要抛弃我?”
看到宋老太太久久不说话,宋二伯眼里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神色癫狂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笑声不寒而栗。
宋老太太手一颤,跟随她大半生的佛珠掉落在地上,散落了一地。
也就在此刻,林殊动了。
身形飞速,挡在了宋老太太面前,大手一挥,一道灵力封住了宋二伯的咒念。
黑气消散。
宋老太太仿若大梦初醒一般,神色震愣。
她、她的儿子竟然想对她动手。
“噗——”
一口黑血吐出,宋二伯名贵的西装上染上了鲜血。
他看着又坏他好事的女人,神情愈发疯癫,“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仅破了高人的百巫谱,如今连他苦练已久的噬魂咒都能破除。
林殊充耳不闻,只是在宋老太太身上点了几个穴位,好让她神念安定下来。
“妈,你有没有事?”
“奶奶,你怎么样了?”
其余人通通冲了过来,围在宋老太太身边问个不停,待听得宋老太太说无碍后,神情才稍微缓解了下来。
“我没事,幸好有大师在。”宋老太太拍了拍宋罗予的手,朝着林殊感激地地说道。
“多谢林大师再次相助,您的恩情,宋家定会永记于心。”宋父恭敬行礼,一举一动都是虔诚。
身后其他人亦是同样举动。
林殊淡淡点头,受了众人的礼拜。
宋父率先发难,眼中带着不可理喻的痛苦和失望,“我没想到,你连妈都能下得去狠手,你真是不择手段!”
宋罗予拍了拍胸脯,脸上满是不赞同,“二伯,你太过分了,今天可是奶奶的寿宴,你再也不是我敬爱的二伯了!”
宋修褚和宋沂南同样面露冷意,一脸不善地看着宋二伯。
宋二伯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弯腰笑个不停,“你以为我稀罕你们的敬爱?”
“凭什么你们都有孩子,就我绝后!”
宋二伯一语惊人。
绝后?
宋家小辈属宋罗予最小,她只知道记事起,宋二伯就没有孩子。
“没错,若不是当年你儿子缠着要带小悠出去,我的小悠也不会死!”宋二伯冷笑道,看着宋父恨不得啖其之肉。
提及往事,宋父身形一颤,那件事是他们谁都不想的。
毕竟他的孩子在那次意外中,也一同丧生。
“我以为、”宋父哽咽。
“你以为什么!”
宋二伯冷笑,“以为我忘了?以为你儿子也死了,我就不计较了?”
“我告诉你们,自我女儿死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我要拿到整个宋家给她做赔礼!”
宋二伯的眼睛瞪得像鬼一样,嘴唇紧闭,脸上泛着诡异的光芒。
“你说谎。”
在众人沉浸在对宋二伯女儿的死的愧疚中时,林殊清幽的声音响起,一把揭穿了宋二伯的伪装。
林殊定定地看着宋二伯,道,“既然这么爱她,为何还会吞噬她的魂魄做养分。”
噬魂?
做养分?
众人一惊。
再看宋二伯身体一僵,原本癫狂的神色闪过一丝慌张。
“我、”
还没等宋二伯想好说辞,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宋二伯母突然发疯似的朝着宋二伯冲了过来,双手死死地掐着宋二伯的脖子,
“你怎么能把咱们女儿魂魄都吃了?”
“那可是咱们唯一的女儿啊!你让她还怎么投胎到我肚子里!”
“陆艳,你听我说,快、快放、来我、”
宋二伯被掐得脖子红了一圈,呼吸都快喘不上来了,直接发了狠将宋二伯母推在了地上。
“你发什么疯!这个黄毛丫头说什么你就信?你别忘了,她是站在宋文华那边的!”
宋二伯摸了摸自己喉咙,嘴里嘟嘟囔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宋二伯母被他推倒在地,愣愣地看着地,眼神失去了焦距,她该相信谁?
她还能相信谁!
她作为宋二伯的枕边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他的一举一动怎么能瞒得过她!
哪怕他瞒得再好,装得再像,最开始他眼中的慌张不是假的,他真的吃了女儿的魂魄。
她的女儿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林殊静静看着,不发一言。
本来只是为了救一个宋母,却没想到误打误撞知晓了宋家的内闻。
相比较其他人尚且干净的魂魄,宋二伯的魂魄早已肮脏不堪、充满了杂质。
为了一己之欲,不择手段,罔顾人伦的,何止是凡人。
便是修士,也亦如此。
林殊眼睛落在远方,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底浮现一丝郁色。
事到如今,她也有些倦了。
宋母既然已醒,那么她对宋沂南的承诺也已做到。
宋二伯想到他落到如今的境地,都是因为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的黄毛丫头,心里愈发记恨。
他要杀了这个贱人!
去死!
宋二伯双手一挥,扑面而来的一股寒煞之气朝着林殊袭来。
不知死活!林殊冷眉。
心中念诀,同时身形一动,一脚踢开了宋二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