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威,承威!你在哪里?”从醒过来一睁眼,就是闹闹哄哄打打杀杀,此刻脱离了危险,林蒹葭又想起了穿越时的那一瞬间。
他和新婚丈夫季承威都是维和部队的成员,承威是特种兵,她是无国界医生。
他们去解救被恐怖分子劫持的一对兄妹,发生了爆炸,然后,然后,她来到了这里,可是,承威呢?
“大姐,二姐!终于找到你们了!呜呜呜……”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冲过来,扑到她的身上。
“啊,桦哥,好疼,你轻点。”林蒹葭知道这是自己亲亲的弟弟林劲桦,正在哭着给她包裹伤口的是亲亲的姐姐林芳菲。
前世时她没有兄弟姐妹,只有承威,穿越而来,失去了承威,这是补偿了她一对姐弟吗?
林蒹葭现在身处的是一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大楚国,也许是那次大型的爆炸造成的时空扭曲,把她带来了一个平行时空。
可是承威呢?本来她是想和承威一起赴死的,既然她能来到这里,承威是不是也能有奇遇,得到一线生机呢。
林蒹葭本就是一个性格坚韧的人,想到这里,遂也不纠结,先把眼前这个危机度过去,然后,上天入地,宇宙洪荒,过去未来,跨越生死,她再去找承威就是。
“大姐,二姐这是怎么了?”
看着自己的二姐眼神直愣愣的不说话,林劲桦跪在地上摇着大姐的手臂,焦急的问。
这时,林蒹葭姐弟三人的父母也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从破庙那半腐朽的门里跑进来。
“蒹葭,芳菲,终于找到你们了!”
林蒹葭原主的亲生母亲徐氏,松开了自家男人搀着她的手,跪倒在林蒹葭姐妹三人身边,号啕大哭。
看到林蒹葭身上脸上的血,她两只手颤抖抖的伸到林蒹葭的身前,想摸摸她,看看她伤在哪里,又怕碰疼了自己的女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两个女儿一身的伤,眼泪扑簌簌的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林蒹葭被掉落在她身上的泪珠子烫到了,前世她出生在医学世家,天赋异禀,父母对她寄予厚望,悉心教导,既严厉又严格。父母本就有太多的科研工作,有限的业余时间都用在教她医学上。
母亲高贵知性,从容淡定,睿智严谨,印象中她从未见过母亲流泪。乍见这一世娘亲的泪珠,林蒹葭感觉心都碎了。
前世的父母在她刚刚成年时,因为一场实验室外泄的病毒,意外去世,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什么样的运气,让她在这异世又有了母亲的疼爱。
林蒹葭的爹,也是哭红了眼眶,天知道,两个女儿走失这两天一夜,他是怎么过来的,只一夜头发白了一半。
林慕禹这时看见破庙里还躺着一具尸体,心下暗道不好,他是知道二女儿的功夫的,平常的壮汉,三两个也不是她的敌手,难道是女儿不堪受辱杀了人?
正好此时破庙里没有其他人,他想赶紧把尸体处理了,就拖去了破庙后面的小树林,浅浅的挖了个坑,埋了起来,幸好无人发现。在这乱世,曝尸荒野者比比皆是,只要不被当场捉住,以后也无从查起了。
只是这尸体上只见有血,却不见伤痕,甚是奇怪。
林蒹葭的爹林慕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魁梧男子,一路逃荒至此,本来伟岸强壮的身材,也是瘦骨嶙峋,三十多岁正是雄姿英发的年纪,却被生活压迫得有些弯腰驼背,只是原主记忆里爹爹是一头黑发,现在看着怎么是花白?
林蒹葭的原主出生于耕读之家,住在大楚北部靠边境的松原郡大榆树村,爷爷是个秀才,这一点从姐弟三人的名字中也能窥见一斑。普通农家的孩子也就是狗剩,旺财,大壮之类的名字。
祖上也颇有田产,只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从林蒹葭的曾曾祖父起就开始不爱仕途,考中秀才之后就做私塾先生,致力于教书育人,于生计上并没有建树,人口越来越多,坐吃山空,到了林蒹葭姐弟这辈,也就只剩个富裕。索性一大家子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也算和和美美。
谁曾想,松原郡大旱三年,田里颗粒无收,不下雨,野菜都没有了,人们吃了草根树皮等等一切可以充饥的东西。狗剩奶奶把她枕头里的谷子都拆出来吃,枕了几十年了,每一粒谷子都晶莹剔透,散发着难以下咽的头油味,可是狗剩还是眼巴巴的等着蒸熟了,吃了下去。
大壮家家境殷实,原来是有牲口种地的,奈何几个大小伙子太能吃,没办法,牲口也拉到集市上换了五十斤糙米。
把牲口套到车上的挽具是用牛皮做的,拆下来放到锅里煮。牛皮条多年在牲口身上摩擦,屎尿浸泡,掀开锅时的味道,不能言说。但是大壮哥几个都饿得打晃了,哪还闻得见味道,只要能吃进肚子就行,饥饿打败了一切。
大榆树村之所以被叫大榆树村,是因为村口有一棵三四百年的大榆树,枝繁叶茂,村长在树下开会,宣布各种税收徭役,孩子们在树下乘凉玩耍,长舌妇们在树下拉扯闲话,东家长西家短。可是一夜之间,树皮被剥了个干干净净,树叶也被撸光了,树干风干后也被砍走烧火。
榆树皮可是个好东西,晒干了磨成粉掺杂在谷糠里,原本成不了团子的谷糠,就能蒸成窝头了,吃起来也不那么剌嗓子。
老榆树消失后,更大的灾难降就要临到老榆树村,临近的游牧民族鞑靼,从边境打进了大楚,烧杀掠抢,无恶不作。
林蒹葭的祖父林秀才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可他娶的妻子却是家里地里一把手,这要得益于秀才的老娘,那是个有大智慧的女子,她充分了解自己的儿子,林家家风清正,小吏家的女儿,地主家的娇小姐,都来议亲,可她偏偏力排众议,给儿子娶了一个开镖局的人家的女儿。
林蒹葭的祖母从小和父亲兄弟们走南闯北,见识自不必提,还有一身的功夫,所以林老爷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圣贤书,林老太太也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日子过得有条不紊。
也多亏了这林老太太,年少时走州过县,旱灾雨灾虫灾,大大小小的都经历过几次,第一年最初干旱少雨,她就预感会有大灾,最大限度的调动能用的银钱,囤粮,米面囤的少,谷子,黍子,高粱,等等便宜的粗粮,囤得多,还让自己娘家也帮忙买了些粮食存着。
所以,虽然三年田地没有收成,林秀才家粗粮饼子粗粮饭,也还能裹腹。
可是,前面还有更大的灾难在等着这些饥肠辘辘的可怜人。
三年无雨,边境外虎视眈眈的鞑靼,草原干枯,牛羊死了大半。他们没有吃的,那就只有来大楚抢。
鞑靼一来,烧杀抢掠,生灵涂炭,尸横遍野,千里荒村。林老太太娘家兄弟也捎来消息说,能逃赶紧逃吧,往南逃,快点逃,可能还有活路。
这个年代出门岂是说说就能上路的,在村里报备,去县里开路引。
村里也是人心浮动。
有要一起走的,说树挪死人挪活,走出去走到有雨的地方,没粮食,也能有野菜。逃荒受点苦累,好歹能躲开鞑靼。
有说落叶归根,故土难离,这雨也不能一直不下,或许明天就有雨了,到时候野菜长出来,再种点生长期短的庄稼,说不定就挨过去了。至于鞑靼,不是还没来吗?大楚这么大的地盘,鞑靼能有多少人,还能都杀遍了吗?有可能他们就到不了这里呢?
沸沸扬扬的商议了两天,村长带着十几户村民,共一百多人,决定南下逃荒,一应手续也已齐备,准备收再拾一两天就上路。
就在这天夜里,林老太太的娘家兄弟,让一个回家带家人逃难的镖师,给顺路带了口信,说鞑靼已经到了临县了,那人下了马就说了这一句话,又上马飞奔而去,连口水都没喝。
林老太太赶紧让大儿子林敬尧去通知村长,于是,这十几户人家,连夜收拾细软,打点行装,扶老携幼,一顿人仰马翻后,在晨曦微见的早上,踏上了未来一切未知的逃荒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