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回 秦叔宝二遇张紫燕
柴郡马告诉秦琼,琼花公主为自己号好了房子,包下了张家老店。
“那是个大客栈,您跟我一起去长安,咱们就住在一起了,省得您到处找房子。”
就这么着,秦琼等人的住处也算定好了。众人更加开怀畅饮,就不必细说了。
当夜无书,等到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柴绍领着众人告别了五空长老,离开了永福寺,下了山,直奔长安大兴城。由打临潼山到长安城,眨眼就到了。
他们是由东往西走的,自然走长安大兴城的东面的城门。
长安城东面城墙由北往南一共有三座城门,分别是通化门、春明门和延兴门。众人走的是长安城东面的正中央的春明门。为什么?张家老店就在春明门内。所以,由打春明门进去,直接往南一拐就是道政坊。挨着道政坊再往南就是长乐坊。道政坊、长乐坊西边就是东市,最热闹的一个地方。
因为长安城的东市、西市是两大商业区。所以,一听说住在长乐坊,嘿呦!把齐国远、李如珪给乐坏了,“嘿嘿!太好了,咱住在长乐坊,正靠着东市,这是长安城最热闹的地方啊。这下子,咱可以看热闹去喽!你看看,这还没进长安城呢,人来人往的,就这么热闹,还有那蓝眼睛黄头发的,这这……这是番人、胡人吧?外国人!嘿!那进了长安城,肯定比咱少华山要热闹!少华山哪有这么热闹的呀?”他一高兴,嘴一秃噜,把少华山秃噜出来了。
“嗯?”柴绍一听,“怎么还有少华山的事儿啊?”
“啊,啊……嗨!我们呢……这个刚跟这个……呃……过少华山的时候,哎,我们一看,这山好啊!有人就说……呃……干脆呀……呃……咱回来就到少华山来吧。咱到少华山去逛一逛。我就说:‘逛什么少华山呢?那不如去长安城热闹热闹!’就这么回事儿……”
反正齐国远这话圆得也不是太圆,破绽百出。但是,柴绍并没有深究。因为柴绍这一路之上,通过言谈也看得出来,这四人绝非是公门中人。那柴绍在并州太原侯府里什么人没见过呀?这两年老跟官场上打交道了。一个人是不是官场中人,搭眼就看得出来。一看这四位一身匪气,那明明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怎么和我叔宝哥哥一起来长安城呢?哦……明白了,我这叔宝哥哥交接甚广,那人家带的指不定是哪里的朋友呢。估计也来长安城办点事,公私一起办吧。既然人家不道破,那我就假装糊涂,干嘛问那么清楚?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做朋友,有的时候也得糊涂点。所以,一看齐国远说漏嘴了,自己圆不过了。柴绍就岔两句话把这事儿给岔开了。
王伯当这个气呀,狠狠地瞪了齐国远一眼,那意思:“你少说两句!”
齐国远赶紧把嘴一捂,也不言语了。
由于柴绍手续齐全,那是太原侯的门婿呀,所以人家进了长安城,守长安城门的这么一看,根本就不敢拦。柴绍用手往后一摆:“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是由打山东过来的,你们检查一下证件吧。”
官凭路引往上一递,人家一看,也没有仔细盘查,就把秦琼等人全部放进春明门。
进了春明门往南这么一拐就是道政坊,再往前走就是长乐坊,由打长乐坊南面的这条街往西一拐,拐到长乐坊大概有三分之二的地方,这里有一间大客栈。这间大客栈按现在来说,五星级的!好几进院子,大门楼。门楼两边都种着龙爪槐,这龙爪槐也当拴马桩子了。秦琼等人把车往这一赶,由打张家老店里就迎出来一个老者。
看这老者年岁也就五十多岁,头戴鸭尾巾,身穿葛黄袍,由打里面笑面相迎,就出了门了。冲着众人一拱手:“各位客爷,如果你们是住店的,不好意思,小店已然被人全部号下了,请各位客爷高抬一步。等你们下次到长安一定再住小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柴绍一乐说:“我就住你的店。因为,我是由打并州太原来的。”
“哎哟!”店主人一听,“莫非您就是柴郡马不成?”
柴绍一点头,拿出自己官凭路引往前一递。这就是介绍信、身份证啊。
店主人接过来一看:“哎哟!小老儿眼拙,小老儿眼拙!请!请!里面请!里面请……所有房间都已然打扫干净了,专候郡马驾到啊,里面请,里面请……”
后面人全是郡马带来的,人家就不过问了,爱住多少住多少。所有吃喝用度,人家公主给报销了。
秦琼望望王伯当、谢映登,眼神当中就带出一种喜悦——瞧见没?多条朋友多条路!这要是没遇到柴绍,指不定咱到长安城该多为难呢。现在多好,到这里就能住下。于是,众人拉着车子就走进了张家老店。
赶车的马夫自然有小二带着拉到另外一个院里。剩下有身份之人,自然被安排到上等房间。柴绍吩咐,专门给秦琼、王伯当、谢映登、齐国远、李如珪他们五个安排了一个独立跨院。柴绍自己也有一个独立跨院。那不能住一起,两个系统的。双方是分头入住。
入住的时候,柴绍说得好:“等咱们大家全都入住停当了,把东西都放到房间之内。然后,咱们大家一起出来,到客栈大堂上聚齐聚齐。干嘛?找一个雅间儿,咱今天晚上就在此喝起来、吃起来,来他一个不醉不休!昨天晚上在永福寺,咱没有吃好。到这里是大方之地、天子脚下,长安城啊!就得好好地尝一尝长安城的美食!我已然吩咐张家老店的厨房给咱们做这么一桌了!”
“哎呀!”齐国远一听,“那太好了!我就惦记着到长安好好地吃一顿、喝一顿呢!”
就这么着,双方各自入住。
简短截说,都收拾停当了。秦琼带着齐国远、李如珪、王伯当、谢映登出了自己的跨院,来到了这座客栈的大堂。到这里一看,柴绍还没出来呢。大家等一会儿吧。于是,众人就先坐在席子上,在这等柴绍。等了约摸有一盅茶的工夫,柴绍没等来,就这个时候,由打另外一个门走进来一个老者。
这个老者往里一迈,由打秦琼这边往另外一个方向经过,无意当中就瞟见秦琼了。
“嗯?”这老头当时就停住脚步了,又往后倒了两步,一扭身子,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秦琼。上下这么一打量,“哎呀!这不是秦琼秦叔宝吗?没想到你我真是有缘呐,居然在此咱们又相见了!”
“啊?”秦琼一听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转脸一看,哎哟!就见这个老者特别得面熟。这是谁呀?秦琼不由自主地由打席子上就站起来了,冲着老者一拱手:“您是?”
“怎么着?没有几个月就不认识我了啊?咱们俩不刚在幽州见过面吗?”
哎哟!这人一提幽州,秦琼眼前“啪”一闪光,想起来了,“您,您难道是钦差张大人吗?”
秦琼想起来了,面前的老者正是到幽州主持比武夺先锋的钦差大人张景柱。只不过那个时候,张景柱一直是一身冠袍带履,一身官服,钦差大人代表皇上啊。可是今天再看张景柱,一身普通老百姓的打扮——头戴软包巾,身穿月白色的葛布袍,脚下蹬着一双布履。如果不是秦琼原来跟他见过,猛地一看,根本就不知道面前的老者曾经是一位代天巡狩的钦差大人。
秦琼一拱手,“莫非您是钦差张大人吗?”
“哈哈哈哈……”就见张景柱一摆手,迈步来到秦琼近前,伸手就把秦琼的拳给托起来了,“秦壮士,不必多礼。老朽早就不是什么钦差大人了。现在,我是一介布衣,没有什么官职了。”
“啊?”秦琼一听,大吃一惊,这才几个月呀?钦差大人一下子没官职了。这,这不可能吧?即便是钦差大人不做,那人家也是吏部侍郎啊。怎么突然间成布衣百姓了呢?秦琼当时有点惊诧。
“哈哈哈哈……”人家张景柱倒不以为然,用手摆了摆,“秦壮士,你难道不知道宦海沉浮吗,啊?几个月前我可以是钦差大人。现在,我就能够是布衣百姓啊。这个很正常啊。所没想到的是,你我这么有缘,居然在这个地方咱们又能碰见了。怎么,秦壮士,你是到此来找人的吗?”
“啊,啊,不不……呃……在下住在此地。”
“什么?你住在这里啊?不能吧。据我所知,这个店房已然被公主所包了,只有并州那太原侯府上之人才能住这里,你怎么能够住在这里呢?”
“哦,”秦琼说:“我和柴郡马,我们是朋友。”
“哦……原来如此。”
秦琼问:“您怎么在这里呀?”
张景柱没回答呢,这个时候,就听见一个女子声音说话了:“因为这里是我家的店!”
哟!秦琼顺着声音一瞧,进来一姑娘。这姑娘怎么那么眼熟呢?
就见姑娘走过来了,说:“恩公,您难道忘了吗?我就是你在幽州救的张紫燕呐。”
“哦……”秦琼一下子想起来了。
所以,这段书叫“秦叔宝二遇张紫燕”。这是秦琼没想到的事儿,更是张紫燕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自从张紫燕由打幽州出来,秦琼的身影就一直萦绕在姑娘的脑海之中。她一直忘不掉,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一个黄面大汉把自己给救了。那为了保护自己,让自己赶紧脱身去报信,人家黄面大汉独挡那些歹徒啊。那是张紫燕最后看到秦琼的一眼。
后来,等张紫、燕琼花公主脱险之后,张紫燕也曾找过父亲,说:“无论如何得把救我们的恩公给找到!我和公主要当面答谢!”
但是,自己的父亲告诉自己:“这件事情完了!谁也不许找后账了!你们也不要再找这个黄脸大汉了。看来人家黄脸大汉也不想再出现了。有可能,你们把这个事情忘了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你何必让他搅入这趟浑水呢?我现在已然跟幽州刺史和燕王达成协议了,这件事情谁也不提了。所以,你和公主就不要再过问了。”
紫燕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姑娘,知道其中利害。虽然很想知道恩公是谁,很想找到这个恩公,但是爹爹的话不能不听。第二天,紫燕就保着琼花公主去了并州太原了,去了李渊那里了。
直到后来,自己的父亲由打幽州出来,也到了并州,接了自己与琼花公主一同返回京师。
到了京师之后,张景柱由于办差不力,被隋文帝杨坚盛怒之下连降三级。张景柱又做了个把月的官。一看,大隋朝廷现在是你争我斗、勾心斗角。尤其皇上杨坚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而且,越到晚年是越加的昏庸。整个大隋朝纲基本上就落在了太子杨广手里。张景柱对杨广有看法,心说:“这个人虽说有才华,但绝非明君。你就看看他手底下是什么人吧。现在的老仆射宇文述已然病死了。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接了他父亲的班,做了左仆射。这宇文化及是个奸诈无比的佞臣!善于玩弄手段。给太子杨广出了不少的馊主意。而且,残害了不少的忠良,打击排挤了不少异己。那越王杨素也是太子阵营的人。越王杨素更不咋地了,悬称卖官!大隋王朝的朝廷都成他家的小卖部了,官帽都成小卖部里的商品了,你给多少钱就给你几品官!哎呀!”张景柱一看,这大隋王朝刚刚建立才多久啊?就已然出现了亡国之相了。张景柱心说话:“我就是个读书人,从小读的是孔孟之书,受到儒学的影响非常深。哪能够容得了这些奸佞之徒啊?那更不可能跟他们一起同流合污了!但是,如果我跟他们斗争。嘿!人单力孤。我又不想成为政治的牺牲品。那怎么办呢?唉!爱咋咋的吧!就在朝廷里拿这份俸禄,把我该干的工作,我干完得了。至于到底谁是谁非,应该站在谁那里,我呀,我谁都不管!我政治上不站队,我处于中立!”
他想的挺好,处于中立,他就不明白了,政治上永远没中立!政治斗争的双方一定是你死我活的,一定是有你没我的。你处于中立呀?双方都拉拢你。你如果不理双方,就把双方全得罪了!谁也不会拿中立人士作为自己的朋友——你要么向着我,要么就是我的敌人!你中立什么呀?你中立了,就等于对我的态度暧昧!对我态度暧昧,我就得防着你!等有机会了,抽冷子,我就得把你踹开呀。省得有朝一日,你成为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咣”的一下子再把我炸着。
张景柱就是这么一个官员。太子杨广、杨素、宇文化及等人对他进行过拉拢。您想想,他当年是吏部侍郎,副部级的官呢。能不拉拢他吗?都对他进行过拉拢。但是,都让张景柱给拒绝了。面对别人的拉拢,他没有伸出自己的手,没跟人家结合一起。
“这是看不上我们呀!不愿意上我们这艘船呐!难道说,你的心里头还惦记着原来的太子杨勇吗?那个废太子杨勇,可还有很多的老臣心里向着他呢!代表性的就是忠孝王武建章!”
武建章不仅是忠孝王,还被封做太师。谁的太师?废太子杨勇的太师。杨勇是他的弟子,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老王爷对杨勇寄予厚望,未来能够接替老主杨坚成为大隋王朝第二任皇帝,然后,开创大隋盛世!
可没想到,半道之上被杨广给鼓捣下去了,被杨坚给废了,晋王杨广成了太子了。
那老王爷武建章能高兴吗?就想方设法明里暗里纠结一些政治势力,希望通过努力再把过去的太子杨勇重新扶到太子之位,顺利地再接替隋文帝杨坚的地位。朝堂上很多老臣心里头其实都向着杨勇,这也是一股的政治势力呀。
只要杨勇一天活着,这股政治势力就一直存在。只要这股政治势力存在,对太子杨广那就是莫大的威胁!所以,杨广现在是要利用杨素、宇文化及等人把朝堂之上内心向着杨勇的这些官员一一清除掉。
清除有两种方式。一种方式,把他同化过来,拉拢过来,拉到咱们阵营里,跟咱们站在一条政治战线上,这是最好!增加自己的政治力量嘛。如果拉不过来,那讲不了说不清,就得在朝堂当中给他踢出去。那这踢出去就包含多了。可以给罢官,可以给贬官,甚至诬陷下狱处死!实在处死不了的,把他官职一贬,让他出去为官。在半道之上,派人把这官员给截杀了,以绝后患!对付太原侯李渊,不正是用的这手吗?幸亏秦琼出现,没有得手,才让李渊到了并州。
因为老李家是陇西贵族,回并州就等于龙入大海了,你再想拿他,就不太好拿了。
那有了这一次截杀事件之后,李渊的脾气也改了不少。也听从了自己夫人窦夫人的劝告:“你不要跟当今太子闹这么僵,你还得主动地接近接近他,咱们好歹得明哲保身呢!”
李渊一琢磨:“也是!我何必跟太子闹这么僵呢?以后太子当皇帝了,如果我不造反,我不把他推倒,那我就是人家的臣子。到那个时候,我跟皇帝老是过不去,那皇帝嘴一歪歪,焉有我的好啊?所以,我得改变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