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分两处莫宁再离别
程咬金闹学堂,教书先生找上门来了,要开除程咬金。当然,开除这话没说,就说:“你们自己把这孩子领回来吧,我教不了了。有他在,我整个学堂不得安宁。尤其是秦琼,这么好的孩子,也是个读书的苗子。程咬金天天给他捣乱,这孩子不就废了吗?另外呢,我们班有好几个孩子,背后都有势力呀。你们家孩子天天揍人家,打人家,这时间长了,容易给你家惹祸呀。我那是学堂,不是武馆,你家孩子呀,我教不了了,你领回来吧。”
莫氏夫人没办法,人家先生不要了,再者说了,再让阿丑待在那里,学生家长也不干。得了,先收到自己身边,自己教导吧。
其实,程咬金当时才七岁。七岁小男孩儿正是讨狗嫌的时候,爱玩爱闹爱打是天性。这个时候作为家长也好,老师也好,应该耐心地疏导和引导,你不能就给人定性啊,真的定成学渣了?那是我们开玩笑说的。你作为老师的不能这么定性。如果轻易地放弃一个孩子,弄不巧就毁了这孩子一生啊。
幸亏程咬金有一个知书达礼的母亲,把程咬金叫到身边。也许,阿丑年岁太小了,待两年蹲蹲性吧。就留在家里,己调养程咬金。
但,程咬金不老实啊。在学堂里,好歹有先生管教着。现在放在家里了,莫氏夫人也不能天天盯着他呀。一眼没瞅见,程咬金跑了。说把门关上,翻墙跑啊!然后就在街面儿上跟那些穷孩子混,跟那些流浪儿混。有的时候,也跑到学堂找他的太平郎哥哥,还找秦琼。
教书先生这么一训斥:“你怎么还来呀?以后不许你来!”
程咬金恼,“原来你是我先生,我还听从你的,我尊敬你。现在你不是我先生,你把我赶走了,你管得着我吗?我爱找我的太平郎哥哥,碍着你什么事儿呢?你再骂我,信不信一把火把你学堂烧了?”程咬金这个人天生就是吃软不吃硬。你跟他说两句好话,他没脾气了。你越跟他瞪眼,他什么事儿都能干的出来。虽然没点学堂,学堂东墙根儿堆着一墙高粱秫秸秆,程咬金抽冷子一把火给点了。
把教书先生吓坏了,没辙呀,又找到莫氏夫人:“您能不能好好管教管教你家孩子呀,别让他再去学堂了,天天拽秦琼,对秦琼的学业也不好啊。你们不是一家子吗?这,这互相体谅体谅好不好呢?”
对于这个事情,宁氏夫人心里头对程咬金的也有点不满了。怎么?您别看两家挺好的。但真的遇到自己孩子切身利益上的事情,做父母的是天生护犊子的。宁氏夫人嘴上没说,心里也对程咬金非常不满:“这孩子太皮了,这要是天天去捣乱,我们家太平郎的学业不荒废了吗?不能让太平郎天天跟着到街面上混去啊。哎呀,怎么办呢?”宁氏夫人虽然心里头不满,也说不出口啊。想当年那位贤母孟母,为了自己儿子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孟母三迁呢。搬到一个地方一看,这个地方环境不利于孩子成长,孩子跟着这个环境就学坏了,得了,搬家!又搬一个地方,一看,哎,这个地方也不利于孩子学习。搬了三次家,最终找到了一个适合孩子读书学习的好环境,孟母安定下来了。孟子呢,在孟母的教导之下,最终成为亚圣。孟母三迁给后世父母留下了榜样。宁夫人能不知道吗?宁氏夫人一琢磨:“如果我家太平郎老在这里,他身边跟着一程咬金这么一个学渣啊。学渣跟学霸在一起,学霸不可能把学渣给带起来,他只能被学渣给拉下去。所以,我们家太平郎不能跟程咬金再在一起了。为了给秦琼创造一个良好的读书环境,只有搬家。”但是,搬家不现实。你往哪搬呢?现在家里过着就很困难,别说出去买房子了,就租房子都是非常困难。再者说了,这话也不好开口啊。你怎么说呀?哦,自己落难的时候,是人家莫氏妹妹,收留了我们,让我们住在这里,遮风避雨,给了我们一个家。这么多年,人家莫氏妹妹一句闲话没说过,真的处得跟一家人似的。如果说现在我因为他的孩子,提出我们要搬家。那我们老秦家这不是忘恩负义吗?我们倒好,有秦安可以在外面做个小买卖、小生意,有点收入还可以养活我们娘儿俩。但莫氏妹妹呢?我们走了,谁来养活她们娘俩呢?这话我不能说呀,开不了口啊。”但是开不了口,宁氏夫人心中别扭啊。
宁氏夫人心中别扭,莫氏夫人现在心中也不太痛快。怎么不痛快呢?秦琼现在已然十岁,从五岁就跟着秦安习武。程咬金也跟着在旁边压腿偎腰,稍微长大一点儿,也跟着瞎比划打拳踢腿什么的。但是,等到秦琼今年十岁了,基本功已经非常扎实了。秦安就开始传授秦琼秦家锏法,但是秦彝曾经嘱咐过秦安:“这套锏法只能传给我们老秦家的人。传男不传女,传里不传外,我传授给你,这就已经违背祖训了。”还让秦安对天发誓,这一辈子不在外面使用秦家锏,否则天打五雷轰。所以秦安在将军面前发了誓了。那么现在要传授给秦琼,就得背着程咬金,不能让程咬金学去,这还真就不是什么私心作祟,确实是秦安向秦彝将军做的承诺,要守信守诺。秦安就这么一个人,对老秦家是绝对忠诚,这份忠诚不折不扣。所以,传秦琼锏法就要背着程咬金。
程咬金还乐意跟着秦琼一起玩儿一起练。结果,早晨起来练功的时候再找秦琼,不见了,怎么呢?秦琼早就被秦安提前叫走了。叫到外面小树林里,偷偷地教秦琼练锏。头天找不到,第二天又找不到,接连好几天都找不到。程咬金太聪明了,就留个心眼,我倒要看看太平郎哥哥现在为什么起得那么早。于是呢,这天就注上意了。
他早早就醒了,发现秦安偷偷把秦琼叫起来,人家两个人偷偷离开家门,跑到外面树林里去了,在那里练锏。程咬金跟过去了。
程咬金这个人有个性,有什么说什么,遇到不合适的事儿了直接一句话就说出来了,不会给别人留面子。当时程咬金就说了:“老哥哥,为什么你背着我传给我太郎哥哥的铁棍子,你不传给我呢?”一句话说的老秦安脸上通红。
程咬金这个人有囊气,说完这句话,一转身就回来了,我不跟你学!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母亲莫氏
莫氏夫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听完之后就明白了。因为她曾经听宁氏夫人跟自己说过,他们老秦家有祖传的秦家锏法,等俩孩子长大了,可以传给俩孩子。这是宁氏夫人有一次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这么说出来的。但是,现在发现秦安背着程咬金单独传授给秦琼,莫氏夫人就明白了。她就教育程咬金:“阿丑啊,你做得对。秦家锏那是你太平郎哥哥他们家留下的东西,那是人家祖宗给人家留下的东西,不是咱们老程家的。不是咱的东西,咱不能要!你秦安哥哥背着你传授给你太平郎哥哥,这是应该的,他就是怕你伤心,怕你想不通,所以才背着你。你不要乱想。”
“噢,这是他们祖宗传给他们家的东西,那咱家的祖宗也留下了什么东西传给我们了没有?”
“有。”
“啊?什么东西?”
“就是你自己呀。你就是老程家的宝,你就是你父亲留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娘觉得比什么都值钱!”就这么开导程咬金。
但是,莫氏夫人心中对这件事情她也有个疙瘩,这是人之常情,人作为一个动物,她有她本能的情感,她有她理性的认知,如果没有理性,那有可能莫氏夫人就找宁氏夫人吵起来了。正是因为莫氏夫人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才能够用理性来控制住自己的本能感情。
就这么着,因为两个孩子,宁氏夫人、莫氏夫人,这一对本来亲密无间的姐俩,逐渐在内心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嫌隙。尤其是宁氏夫人,非常痛苦。她看着程咬金天天去找太平郎,有时候拽太平郎从学堂出来,要到街面上跟那些野小子打架。宁氏夫人就觉得再也不能等了,再等,自己的孩子就有可能废了!但是几次三番话到嘴边儿。她吐不出来。为什么?这是因为宁氏夫人也是一位善良的人。她也顾及着莫氏夫人的内心想法。但正因为善良之人不愿意给另外一个善良之人制造伤害,善良之人往往会自己受到伤害。所以,宁氏夫人这些天愁肠百度,非常纠结。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一天,莫氏夫人来找宁氏夫人,“姐姐呀,你有空吗?妹妹有些话想对您说。”
“啊,有,有啊,有啊。”宁氏夫人也不知道莫氏夫人想说什么话。
就这么,两位夫人就来到了堂屋,一左一右坐好了,莫氏夫人开口了:“姐姐呀,你看看,咱们姐俩住在一起,这么一晃七八年了,咱们是情同一家,两个孩子更是情同骨肉啊。说实在的,今天这话呀,我,我真的不好开口啊。”
“嗯?”宁氏夫人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子。“她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她不想让我们在这儿住了吗?”她首先想到了这一点。但同时,她又产生一种窃喜之意:“如果说不想让我们在这儿住的话从莫氏妹妹嘴里说出来,对我倒也是一个解脱呀,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搬家。但随之而来的,我没钱搬呐,我搬哪去呀?以后日子怎么过呢?”这一瞬间,宁氏夫人脑袋里头产生了N多种想法。
莫氏夫人一看,“啊,姐姐,你别多想,其实,是这样的。原来我以为我们老家在战乱当中已经没什么人了,这么多年了,音信皆无。哎,没想到啊,我们老家还有亲人。我还有一个娘家堂哥活着。他也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就打听着我了。前不久派人来给我捎了封信。说呀,我带着阿丑孤儿寡母,生活无依,两个人住在历城县这座大县城,度日太艰难了。他要我还是回老家去,回娘家去。说娘家那里有闲房子,还有几块薄田,足够我们母子俩在那里安稳生活了。我这么一琢磨,也是这个理儿,姐姐呀,你看看。前些年,那俩孩子还小,吃不了什么东西。咱们两家多少还有点积蓄。那么这两年呢,积蓄花完了,全靠秦安在外面做着小买卖小生意,赚那么仨瓜俩枣的。可是俩孩子慢慢长大了。俗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太平郎也好,阿丑也好,你别看就这么大。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饭量比成人都高啊。所以,这两年咱们家过得很拮据。有的时候,为了让孩子吃饱饭,咱姐妹俩都偷偷地省着吃。甚至有的时候咱都不吃饭,为了孩子能吃饱啊。那孩子还在继续长啊,这未来咱们的生活可想而知。秦安现在,就已经够累的了。你看看,才三十出头儿,两鬓都斑白了,这是为家所累。我看在眼里,也疼在心上。所以,我娘家大哥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回娘家是条好路。我回去了,我能吃得饱,阿丑也能够吃得饱。那你们在这历城县没有我们娘儿俩,咱们家生活负担一下子减了一半儿啊。那太平郎也能吃得饱,你也能吃得饱,秦安也可以吃得饱。所以,从实际考虑,我琢磨了好几天。最终决定,我要带折阿丑回老家去。”
“啊?”这是宁氏夫人没有想到的,当时她傻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这个时候,脑袋里头第一个念想就是:“你们回老家了,我们怎么办呢?我们还要搬家呀。”
但就在这个时候,莫氏夫人一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放到桌上,推到了宁氏夫人面前,“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宁氏夫人低头一看,哟,是一张房契。“这是……”
“这就是咱们住的这所宅子的房契。当年呢,我们家将军买来这座住宅,房契上的房主落的是我的名字。我想啊,我这回老家了,以后可能就不再回来了,那姐姐你怎么办呢?你跟着妹妹我回老家?也不是那回事儿。再说了。我家阿丑他不是个读书的材料,平常太淘了,给太平郎招了不少的祸事,也影响太平郎习武读书啊。所以,我想还是让孩子在这个时候分开一点,等长大成人了,再让他们兄弟相聚。那这样,我觉得姐姐您跟我回娘家,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不是那么合适。那姐姐如果不跟着我,在历城县住哪呢?我怕姐姐脸皮薄,不好意思跟我开口。所以呢,妹妹我就替姐姐做主了,我走之后,这座宅子就归姐姐你了!”
“啊?!”宁氏夫人一听,“噌!”她站起来了,“妹妹呀,这,这可万万不可呀!这是老程家的宅业,我哪能据为己有啊?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行了,”莫氏夫人一把把宁氏夫人给按坐下来了,“姐姐呀,你就甭跟我客气了。我早就说了,咱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姐姐,你看这张房契,这房主的名称……”
“啊?”宁氏夫人低头一看,哎哟。可不是!就见这张房契,在房主那一栏里填的是宁氏夫人的名字,“哎,妹妹,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姐姐,前天我不是出门了吗?我告诉你去买些针线。其实,我除了买针线外,又到衙门去了一趟,在那里啊,变更了一下房契,现在这所宅院就姓秦了!”
“啊?”宁氏夫人听到这里,眼泪下来。这个眼泪也很复杂,既有感激,又有感动,还有惭愧。这些天,为了秦琼的事情,为了搬家的事情,她一一直纠结。她在脑海当中考虑了“自己要搬家”这句话一出口,莫氏夫人的N多反应。考虑了这件事情只要一出口,事情发展的N个结局。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态居然是这个结局。莫氏夫人居然会把这个宅院赠给自己,而且莫氏夫人居然能够设身处地的为自己想这么多,为孩子想这么多,宁氏夫人能不感动,能不惭愧吗?
“妹妹,这……”
“姐姐,就不必多说了。妹妹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我已然决定了,东西我都收拾好了,连马车我都雇好了。”
“啊?妹妹,那,那你打算哪天走啊?”
“嗨,紧早不紧晚,娘家那边催得挺急的。我决定明天一早就动身。”
“啊?走那么急呀,那你去哪呀?”
“啊,去东阿莫家村,离这里不远。有机会我还来历城看望姐姐。”
“哎,有机会我也让秦安带着我们去你那里走走亲戚。”
“好,我在家里等着姐姐!”
就这么,这两位夫人拉着手在这里唠扯一天。回忆过去,两个人也是哭一阵喜一阵儿啊。
等程咬金从街上回来,秦琼从学堂回来,两位夫人把事情给这俩孩子一说,程咬金当时咧嘴就哭了:“我不干啊,我要跟太平郎哥哥在一起。”宁氏夫人是连哄带说。最后也没办法,程咬金也只得接受这个现实。
秦琼也舍不得程咬金,这俩人是发小啊,从小在一起长起来的,一个被窝滚大的,没有任何利益的,纯粹的如同同胞骨肉兄弟,这种感情终身难忘,能舍得分手吗?
舍不得分手也不行啊。第二天,马车都来了,秦安帮着把莫氏夫人的行李搬上马车。莫氏夫人领着程咬金与宁氏夫人、秦琼、秦安洒泪分别。
简短截说,莫氏夫人带着程咬金就来到了兖州东阿县。到了这里,莫氏夫人是一眼漆黑呀,人生地不熟。那位说:“不是还有她娘家大哥吗?”哪有啊!这只不过是善良人撒的一个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