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门锁被打开,几个戴着眼镜、穿着白褂的alpha走进来。
“实验体0753,因你最近的表现极佳,实验室特意奖励你获得后勤人员的职位,试干一周,如果干得不错将正式升职。在这期间白天你可以获得人身自由在实验室内活动,但是,”那个长得最高的男人扶了扶眼镜框,眼神射出一道凄凉、威严的气势,语气也薄凉、阴沉了几分,“工作期间不得产生逃跑、帮助同伴逃狱等违规行为,不得进入禁止进入的房间、禁区,否则后果自负。”
后面稍矮一点的女beta抱着一沓写着字的白纸踏着高跟鞋走过来,发出鞋跟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富有节奏感和压迫感:“小朋友,在这个表格上签字就好啦~”
她笑颜如画,极具欺骗性。她殷勤地递上纸和笔,眉眼弯弯,姣好的面容配上水灵灵的清澈大眼显得人畜无害用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温柔说着。
喻期静静地听,长长的黑发遮住半个眼睛。他立在原地,半天没有动静。喻期就站在那里,像是听一句话需要反复思考才能明白的反应迟钝的小孩。
女beta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只不过等了很久都没有得到答复,笑容有些僵硬,表情也渐渐有了裂缝。
就在她的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喻期终于有了反应:“好,我签。”
女beta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赶紧把名单递上,指着最下方的“实验体签名”:“签这就好啦~”
不愧是接受过训练的工作人员,她一秒恢复了正常,摒弃不耐烦的情绪,不在喻期面前露出马脚,维持着假象。
喻期轻轻接过板子,板板正正地在上面写下两个字。
研究人员离开了,大门又重新关上,小屋里又恢复了沉静。
不过喻期的额前的黑发长长了,他们才没有看到喻期短发下清明的双眼和暗处嘲弄的笑容。
盛夏的风,带着热浪而迎面扑来。
铺着简单、清凉的薄被子的小床上,少年沉静地躺在上面假寐,闭目养神。
在研究人员向他递来表格的时候,他竟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神游天外,猛地想起隔壁那些他并不怎么当回事的“难兄难弟”。
有时生活像一把尖刀、利刃,无时无刻不在抵着他的咽喉。但有时它也会让人在彻底下定决心与生活一刀两断的时候,再生出一丝留念。
那些少年们消息很灵通,捕风捉影提前知道了他要升职的事情。他们的心灵,纯粹又澄澈,没有一丝杂质,用写信的方式在研究人员放下戒备的时候偷偷拿走一张白纸写下对喻期的祝福。
当时喻期还在休息,听到动静首先是保持警惕,心中的大石一下子提起来,睁着大眼睛到处扫射看看有没有想要伤害他的人。下一秒,墙壁被那头的人敲了敲。喻期心里警铃大作,声音也染上一丝慌张:“干什么?!”
“嘿嘿,不干什么,兄弟们知道了你明天要升职的消息都来祝贺你,终于能摆脱这毫无人身自由的牢笼啦!”对面的声音活泼又俏皮,吊儿郎当地嘻嘻笑着。不过声音很低,不想引起研究人员们的注意。所幸他们现在好像很忙,能让他钻了空子。
“什么?”喻期怔愣在原地,呆滞了一瞬。
“对呀,你看你不像我们每天咋咋唬唬的,乖乖配合那些‘杂碎’的要求,当然就获得特许了嘛。唉,之前还暗暗嘲笑过你不反抗,现在看来还是兄弟你智商高。诺,递过去了,这是兄弟们给你写的信,希望你不负众望,早日逃脱这里!”那声音带了点感叹。
“那你们呢?”喻期说不上有多喜悦,能不能出去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听着这略带惋惜的声音,他的心中竟莫名升腾起一种酸涩的感觉。
“我们啊……也就那样呗。”少年的声音明显染上些忧伤和无奈,然而下一秒又恢复正常,“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能出去就出去,出不去就算了。反正人就这一辈子,怎么过都是一样的时间。也许我们就这命呢。害,不说我了,我就不坏你的好心情。信给你了,请你也仔细看看,以后出去了别忘了我们啊,好歹也是朝夕相处了一周的难友呢嘿嘿!”
他留下一句空荡荡的再见。于是这次隔空对话算收了尾,之后再没有声音传来。
喻期看着这张皱巴巴的信,明明轻如鸿毛,却似是胜却千斤巨石。
在困难的时刻、在无欲无求听天由命的时候,他本十分绝望,再无求生意识。但是,看见这封信,看见这鲜活的青春热血,就仿佛看见他们一个个帅气又中二的笑脸,在争先恐后地向他道贺,用那种他们独有的、痞痞的语调,顽皮笑着向他送上祝福。
那一刻,他原本坚固在心间的大石一瞬间地动山摇。
呵,果然啊。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世界上那么多爱”、什么叫“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恋”。
是有那么多值得留恋的事、值得留恋的人让他难以割舍。
他有一丝的动摇。
喻期此时并不知道,改变他生活的,其实不仅只有友情,还有爱情。不过现在,他的想法有点改变了。
在那个漂亮的女beta递上表格的时候,他看着这明知道是虚假的面孔,在心里暗暗想着。
也许,他可以试着相信友情。他单手插兜,手里攥着那封信。他毫无察觉地越来越用力。
从出生起,他就从没享受过被爱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小时候本能地依恋父母,期待地向他们伸手要抱抱时,只会被无情推开;每次出现在他们眼前、淡淡地喊一声爸爸妈妈,都要被无缘无故地骂个狗血淋头;每次兴高采烈地拿着学校发的奖状展示给他们看,只会收到两个冷眼和咒骂。
可是这次,他第一次感受到被温暖包围的感觉。
他想要抓住,幼小的喻期想要用自己的行动回馈他们这份关心。
他想要把这份美好留住。
所以他迟疑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才开口。
他要为自己的朋友声张正义,他要用自己的力量感谢那些给予他爱心的人。
喻期无意识地露出人生中最具有温暖的一个笑容。
那些研究人员千算万算唯独漏掉了一点。喻家夫妇并没有给他们亮出喻期的身份证,也就是说他们只知道喻期的编号,知道他的名字只有两字,而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信息。
在那个夏天的黄昏,少年额前黑发遮住了眼,落下的阴影也遮住了一笔一画写字的手。
高挑自信的女beta满意地拿走表格,下面的两个楷体小字完完整整地暴露在空气中。
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