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期晕倒了。
他只觉得一瞬间天悬地暗,大脑一片浑浊,身体传来难耐的痛感。
他粗声喘着气,猩红的眼底布满血丝。
昏昏沉沉,脑中一阵耳鸣,震得他头疼。头昏脑胀,浑身上下绵绵软软没有一丝力气,甚至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耳边模模糊糊地依稀传来两个人谈话的声音:“黎坪,你要沉住气,这个关键时刻怎么能打他呢?你难道是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身体健康通知了吗?卖给实验室的孩子必须得是满四十公斤。你再打他,这孩子不符合要求的话,我们都得去喝西北风!”
是老喻带着点愤怒的质问。他再一次强调,用一种不容反抗的语气对眼前的omega批评着。
黎坪似是被他威严强大的气势吓怕了,唯唯诺诺地点点头。她侧身看了看桌上的菜肴,有些迟疑:“可是……”
老喻散发出强烈的信息素:“没有可是!”
黎坪作为被他标记过的omega自然是迫于信息素的压力屈服。她有一瞬浑身颤抖,面色苍白。她恶狠狠地看了看半死不活的喻期: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这边喻期艰难地眨了眨眼睛,下一秒痛感席卷而来,他不禁小声叫出了声。
“嘶……”
他又一次蜷缩起来,长长的伤口倒是不再流血,但是还是让他很痛苦,难受至极。
他强忍着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细长的双腿还有些发抖。
他起身发出的声音成功引起了父母的注意,他们立刻转头看向他。
老喻和妻子对视了一秒,用眼神告诉她应该怎么做。于是夫妻俩换上一副虚伪的面孔,装出温柔和蔼的样子对喻期说:“儿子,你还难受吗?”
黎坪说着就要上手去扶他,喻期嫌恶地躲开,黎坪的手就那样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她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浓眉蹙起。
然而老喻在后面轻轻掐她,黎坪才不情不愿地恢复了刚才的神情:“儿子啊,妈妈打你是妈妈不对,你不要生妈妈的气,妈妈错了,妈妈给宝贝道歉……”
喻期眸子漆黑,晦暗不明。他在心里冷笑一声,他才不需要丽萍的道歉。
呵呵,很好。向来不愿纡尊降贵和他心平气和说话的黎坪竟然能做到低头认错的份上,还真是难为她了。不得不说确实是有心,为了骗他真是走心。
只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再奢望他们对自己的关爱了,而对于他们装出来的假象,他也不再会相信。
爸爸妈妈,我要的不是你们假惺惺的关心,不是为了处心积虑卖掉自己的亲儿子而故意装出的怜惜!也许在几天前,我可能还会相信你们的鬼话,但是现在,我却只会厌恶你们的惺惺作态和丑陋的行径、嘴脸。
喻期自嘲地撇撇嘴,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对父母,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家庭!
他不得喘息,好像有一把手在无时无刻扼着他的咽喉,想要置他于死地!
好想逃,但是好像永远都逃不掉了……
也许,这就是他的命吧。他天生命贱,不得好死、不得善终。曾经看到一本书上说,只要奋斗就有希望,只要努力就有转机。可是他连奋斗的余地都没有,怎么做到“我命由我不由天”?
耳畔仍旧传来喻家父母的碎碎念:“快,儿子,乖,听爸爸妈妈的话,赶紧把饭吃了,把身上的肉长起来,这样……”这样我们就可以把你卖掉换钱了。
黎坪假笑着,差点说漏嘴。她马上反应过来,改了口:“这样你就可以长得健健康康啦!”
老喻扶着他的肩膀,几乎是硬推着把他推着坐在餐桌椅上。他明面上是慈祥地对着喻期笑,但手上暗暗使劲。
alpha的态度是暗中摆明,虽然不及omega抽打的强烈,却不容反抗和拒绝,挣扎不脱。
显然,面对一个十二岁还未长成熟的毛头小伙,alpha更有手段。
而迫于成年alpha的压力和软硬兼施,喻期就有些略逊一筹。
他被迫坐到椅子上,眼神却空洞,呆呆地望着。
一大桌子菜。
老天爷向来不公平,他的命也就如此了。
喻期轻轻拿起筷子,缓慢地夹起菜来。
旁边老喻和黎坪见到他的动作,以为喻期终于妥协了。
而只有喻期自己知道,这不是妥协。他不去注意黎坪脸上的喜悦,只是看着眼前金黄的鸡蛋出了神。
之前不吃饭除了不愿意妥协还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如果遂了他们的意,就相当于他答应了和他们敷衍着应承,几乎算是演戏。
可是当时的他不愿意那样做,不想在自己的亲生父母前用演戏的方式和他们假情假意地生活。
但是现在,他认命了。
当这一筷子落下,小嘴张开咽下食物的时候,他在心里就和喻家夫妇彻底断了关系。斩断的不是亲情,而是心与心相连的那条线。
从此以后,他再无父母,再无亲人。
也在这时,喻期眼角又无声地落下两行晶莹的泪。它落得缓慢,轻轻地顺着脸颊滑落,从鼻子旁边滴下来,流进嘴里。一时间,泪滴的酸涩溢满口腔。
他不是伤感,不是难过。这两行泪只是生理反应,它象征着喻期的心已经冰冷,他的人、他的心、他的生活、他的一切的一切,都与喻家夫妇再无瓜葛。
松松垮垮、布满补丁的衣衫之下是他那颗冰凉凋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