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音撤开手,漫不经心地拔出来手里的茶碗碎片,“没事,一不小心捏碎了。”
小二嘀咕一声奇奇怪怪,收拾完邻桌就下去了。而一转头,云苏音已经不见了。
只见一道剑光冲天,消失在了眼前。
桌上只放下一锭银子。
小二吃惊,“神仙啊!老板,快来看神仙飞走了!”
……
云苏音御剑飞出了城郊,沿途所见,皆是干裂的大地与枯死的庄稼,距离岭城近的田庄还好些。
借住岭城背靠的山脉,还有水源灌溉,多多少少还能看到一点葱绿。
可离得远了,只剩下一片荒芜跟惨烈。
云苏音越看眉头皱得越紧,飞出百里外,空气间连水汽都感受不到,只有一片燥热以及……遍地尸骸。
云苏音御剑飞落,堪堪停在一座还有希望的田里,伸手摸到的麦子,已然全部枯死。
边上是嚎啕大哭的一家七口。
可连哭,都需要力气。
那一声声的呜咽,显得那般叫人心碎。
云苏音一直看着他们,许久都没有动一下,半晌,她望向天空,踏剑又入山脉,钟鼓山内灵脉充沛,不受影响,云苏音想了想,轻念道:
“雨落河流,雾锁山川,风云卷动,随我意动。”
“起。”
云苏音运诀而起,庞大的灵云凝聚而来,压得云苏音的肩膀都重了一重,脚下的树枝微微下沉。
可云苏音依旧扛了起来,踏步飞向了村庄。
她凌立虚空,从容布雨,雨水滴答而落,打在庄稼人的脸上,那嚎啕大哭的一家七口,抬头怔怔地看着天空。
“下雨了!”
“爹娘!下雨了!”
一群人大声狂欢,奔走相告,满面有泪,也有笑。
云苏音坐在树枝上,望着底下的人,望着雨落雨停,又御剑前往了钟鼓山,连着两次搬运,帝申颤声说:“小主人,别搬了,以您现在的玄力,您受不了的!”
云苏音脸色微微发白,“我知道,最后一次。”
扛完最后一次的雨云,云苏音跌坐在田里,浑身脱力,连手指动一下都觉得艰难。
雨水打在了她的脸上。
云苏音叹息一声。
“帝申,有时候我都觉得,是不是我的错。”
帝申心疼不已,“不是的,才不是你的错。”
云苏音轻声说,“可回忆云苏音这些年,好似真的围绕着不详。”
帝申想抚摸着云苏音,安慰她。
可怎么都碰触不到她。
滕纹镯红丝缓缓游动,牵住了云苏音的手指,云苏音似乎是感觉到了,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左手,“你在骂我吧。”
“都是我没能杀了周冠玉,才会酿成这一切惨状。”
“死了这么多人啊……”
云苏音心是无比沉重的。
即便她告诉自己,这与她无关。
可“因”还是她。
红丝飘浮向云苏音的面颊,云苏音别过脸,“你少安慰我。”
雨滴突然分开。
云苏音疑惑地看着头顶上突然出现的伞。
淡紫色的灵伞,伞面开着一朵极艳的芙蓉,撑在了她的头顶。
为她遮风挡雨。
君无尘没有出现,但传了音来,“没出息。”
云苏音不语。
“今天太累了,就让我没出息一回。”云苏音闭眼,平复呼吸,可心情始终有些沉重。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红丝缠在了她的指间,那游动的神态,带着安抚。
虚空萤火虫飞舞,似乎是受到了召唤,振翅飞向了钟鼓山,飞向了森林深处,磅礴的大河之前,萤火虫振翅舞动,传出一声命令。
“主人有令。”
“立即前往岭城布雨。”
魔河深处龙吟嘹亮,河水翻涌之中,分开两道。
两条通体青白的蛟龙相互缠绕在一起,闻声低下了头颅,“遵主人令。”
云苏音恢复一些力气,慢慢地走回岭城时,又有些走不进去了,她抹了抹脸,可脸上的水渍早就在回来的这一路蒸发了,哪儿还有水。
她垂头丧气,可又不得不提起精神,拍了拍脸蛋。
“云苏音,这世上有什么是你怕的吗?”
“——没有。”
那你丧什么。
云苏音深吸口气,再望向了前路,眼中是一片平静与坚定。
她一步步地走回云府。
可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云府已经被人团团包围,四周的人群激愤,大声地喊着,“把妖女交出来!”
“把岭城的雨还回来!”
“把我们的运气还来!”
众人大声地叫,双眼通红,面目狰狞,手里高高地举着火把,通红的火焰烧得天空泛白,有人用力地冲撞着云府的正门,怒喊着:“你们包庇妖女,我们要把你们也烧死了!”
门卫惶恐,而不安。
“这是私人宅邸,你们贸然带人包围,这是犯法!”江然带兵大声喝道,“都退回去!”
“江队长,你们不能因为云苏音救了少城主,就包庇她啊!是她害了我们一城人,你们都没去城外看看,死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啊……”
“有些村子人都没了没了啊!”
“你怎么能包庇这个妖女!”
江然的脸在烛火之下映得铁青,“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件事跟她有关,你们这样逼迫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可她是煞星,她不详啊!”
“她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又害死了自己的祖父祖母,下山之后连堂爷爷一家都死在了小楼里,现在连尸体都不见了,这样的人,不是灾星又是什么?”
“烧死她!”
“烧死她!”
不知道是谁喊出来的一声呐喊,刹那间引得人群沸腾,围堵在门前的上百人,一下子就逼近了江然拉下的防线,连巡兵营的人都控制不住了。
“大人,这怎么办?”
士兵不安地问。
江然沉着脸,“不能退,一旦退了,一定会出大事。”
这门一旦打开,让他们冲进云府,这些人绝对会闯大祸。
“全部后退!”
江然手持红缨长枪守在云府门前,大声喝着,“没有城主的命令,今天谁也不能踏进云家大门。这是王令!”
“王爷这是在维护她!”
“你想违抗命令吗?”江然冷眼看向了喊话的人,“还是想要抗令不尊!”
在岭城,暨王等于此地的帝皇。
他的令,便是圣旨。
一时之间,人群有些怯怯。
“江先生,你收了云家的好处不敢动手,可我没有,我这就进去,要她给我父亲偿命!”人群里大声破开的男音,一下子就冲开了人群,撞向了江然的枪。
江然根本不敢真正杀人。
长枪偏移。
那人正要得了空门,一下子就上了云府门前的台阶,在呆滞没反应过来的士兵眼中,用力地撞向了云府大门。
“冲啊!”
其他人也大声地喝喊:“冲啊!”
江然脸色大变。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