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的院中,安静得可怕,两个人四目相对,肃杀之气隐隐藏在空气之中。
院中白启久久没有回复,门外巡夜之人欲要破门,白启方才说道:“无事。”
听到白长老的声音,其他人才开始散去,纵有疑惑,却也是得了长老的话。
就在巡夜队伍开始离开的时候,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走了过来,询问当值人员。
巡夜人员如实告知青年刚才的事情,青年皱了皱眉头,说道:“九支巡夜队伍,今夜三支守在白长老院子四周,不可离开,如厕只许一人前往,不可入睡!直至明晨。”
巡夜领事恭敬行礼:“是,全听公子吩咐。”
青年吩咐完之后,走向白启所在的院子,本想叩响院门,不知为何却止住了动作,转身离去。
院中二人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距离,白启率先打破平静:“宛州,没听过有阁下这样一位武术双修的四品啊。”
秦楷:“天下之大,白长老不知道的多了去。自然,我不知道的也很多,就比如十多年前剑南道的灭魔之战。”
白启缓缓走向屋里,抓在柱子上的土掩眼神始终跟着白启。
白启一边走,一边说道:“原来阁下为的,竟是一件旧事。此事年代久远,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阁下是某位魔教旧人之后?前来寻我复仇?”
秦楷不请自进,跟在白启的后面,走进屋中,“非也。我与白长老并非敌人,只是刚才白长老突然出手,我不得不反击。”
屋中只有两根蜡烛,黏在桌子上,微弱的灯光,勉强能照清白启的脸。
白启一有动作,照在秦楷面具上的影子就在不停地晃动。
白启坐在蜡烛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也没有要给秦楷看坐的意思。
秦楷就那么站着,门开着,烛光照着,大黄猫轻步走进屋中,跳到秦楷的肩头。
这一幕,与方才初见无异。
白启说道:“阁下这副打扮,我实在想不出是来自何方势力。如果为的是那件旧事的话,方才应当全力杀我才是,可阁下并没有。”
秦楷:“我来此处,只想知道曾经攻杀魔教教主之细节,以及都有谁参与到了那次围杀之中。”
白启没有回答秦楷,“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方才阁下说,与我不是敌人,可既然不是敌人,为何不在白日里递帖拜访,而是深夜跑过九支巡夜队,直入我这座破败的院子?”
秦楷摸了摸土掩的脑袋,说道:“常人这个时候早就已经熟睡,可白长老却还在练拳。不知道白长老是当真勤勉,还是……心中有愧而睡不着?”
白启抬眸,“此言何意?”
秦楷:“剑南魔教的教主,有一个女儿,被尊称为圣女。她现在如果活着,也差不多二十多岁。我自然是与白长老无冤无仇,那位曾经的小圣女我可就不知道了。”
“白长老先告诉我的话,说不定我还能帮助白长老,化解危机。”
白启:“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小女娃子长大了,现在回来寻仇了?”
秦楷在房中边踱步边说道:“长安、剑南的卷宗之中,朝廷的记载,好像都没有攻杀魔教教主的细节,我不信朝廷的记载会如此简陋。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件事情,才能让朝廷也抹去关于此事的细节呢?”
白启身体后靠,泰然自若:“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并且连身份都不愿意暴露,就想让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未免也太痴心妄想了些吧。那场战斗,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秦楷踱步回到门口,身体向后退出一步,身体就退出了大门,并随手就要帮白启把门给关上,顺带留下一句话:
“算了,白长老不信我那我也是没办法的,好在参与攻杀魔教教主的人,不止白长老一个……听说,南宫家族也有一人?那我找他便是。”
就在房门快要彻底关上的时候,白启叫住了秦楷,“阁下等等!我也没说不说不是?只是阁下既然有求于我,真面示人,总该算有点诚意吧?”
秦楷彻底关上房门,不理会白启。
第一次戴面具见司流南就摘了一次,现在再摘一次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秦楷关上门之后也并没有离开,而是来到院子中央,抬头望着星空点点。
他之所以这么帮着东方沧澜查余得失,其实多是私心。
屈海县回来之后,秦楷又如往常,给自己算命。
命数……变了。
大先生赠气之时,秦楷给自己算过,命数并没有变。
如今,却变了,这么说来,缘由就不是那大先生所赠之莫大机缘。
严格意义上来说,命数不算是变了,而是回到了最初的样子,这本是理所应当。
只是这个最初,又与那位天才棋道少年稍稍不同。
秦楷缓缓摘下面具,重新挂回腰间,“从长命百岁多灾多难,又道了一句,劫难于前,化身厉鬼……”
“老天爷啊……你真的这么厉害,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陇卯午那个牛鼻子曾经对秦楷说过,人的一生,就是老天爷写的一本书。
术士要做的,就是翻书,能翻多少,又记住多少,是个人的本事。
这也就是所谓的‘窥天’。
更有强者,可提笔于书中修改,墨水侵染‘天书’‘未来’,黑墨却成了红墨,那是血。
秦楷指着天空问:“你说的老天爷,在那里吗?为什么我的脚就长在我的脚下,却还要听书里写的去活?”
陇卯午傻呵呵的笑,“脚下的路,当然都是自己走的,如果不信,那便是没有,人,只存于一撇一捺,只存于自己的心,术士本就逆天而行,你不信,走的兴许才是大道。你不信天,但你要信你自己,你要信你看到的,方才能提笔去改成你想走的。”
秦楷摸了摸腰间的厉鬼面具:“我看到的吗?”
开元二年夏,江南道,阎王现世!夺龙斩鬼无人气,丧亲丧命获重生。
这是书里写的,秦楷蹲下身子,摸了一把院子里的土,是真实的血还没有染上。
“牛鼻子……我信,还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