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僧走来,慈善的面孔上带着笑,静守和尚恭敬行礼。
陆羽也拱手道:
“拜见苦厄大师,此行有负重托,并无所获。”
无须旁人介绍,看镇安寺僧人的拥护之态便能判断出,眼前这位高大异常的老僧,便是那镇安寺的住持,苦厄禅师。
“阿弥陀佛,玄真施主不必沮丧,要寻到先天之遗,本就要凭借一些运气,玄真施主能为之长途跋涉已是不易,此次施主可多在寺中逗留些时日,老衲还有些与秘力有关之事要请教施主。”
苦厄大师表现得十分随和,对陆羽也很是客气,这反倒让陆羽觉得有些不自然,内心是不敢应承的。
“苦厄大师乃前辈高人,晚辈岂敢谈指教二字。”
“许久不见,玄真施主给老衲的感觉,倒是隐隐有些不同了……”
苦厄大师此刻无论是话语还是眼神,都有些耐人寻味。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突觉僧袍被扯动,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幼童,浑身脏兮兮的,正盯着他看,笑个不停,也不言语。
对此,苦厄高僧不禁微笑,同样看着这孩子,并弯下腰去,轻抚了抚这孩子的小脑袋。
其蒲扇般大的手掌摊开与这孩子半个身子一样大,但面对这样大一只手掌的抚 摸,那幼童却很是受用,脸上笑嘻嘻的,洋溢着满足。
下一刻,一位妇人来到近前,急忙将那孩子抱走,并略带歉意地看向镇安寺的一众僧人。
“苦厄大师,小孩子不懂事,还请您多包涵。”
那妇人修为不弱,已十分接近玄门境界,满脸的自责和歉意,低头看向苦厄大师僧袍下方的衣摆。
只见那里,已有些陈旧的整洁僧袍上,赫然多出来一双灰扑扑的小巴掌印。
而见这妇人的举动,苦厄大师才注意到其所看之处的变化,顿时哑然失笑道:
“阿弥陀佛,无妨无妨,不知女施主近来在这里过得可还好,若寺中有空出的住所,老衲定会让弟子前来告知施主,还请代老衲向李施主告罪一声,多多劳烦。”
闻言,妇人却急忙摇手说道:
“不必不必!若不是大师您,我母子二人此刻只怕已成了刀剑下的亡魂,您又为我们向人求得一个收容之处,小妇人已然满足,又岂敢再劳烦,那位李大哥一家待我母子二人极好,他还说了,叫我千万别再去麻烦您,他会照顾好我母子二人,小妇人定会一生感念大师和镇安寺诸位师傅的恩情!”
“阿弥陀佛,女施主言重了,出家人慈悲为怀,这是身为佛门弟子的我等应尽之事,不必介怀……”
双方短暂的交谈后,那妇人带着笑,抱着怀中的孩子欣然离去。
随后,一行人开始朝着镇安寺回返,途中陆羽不禁赞道:
“大师之慈悲,可同日月。”
“阿弥陀佛,愧不敢当,玄真施主今日这是怎么了,自从祸乱殃及此处,这些事早已成常态,不足为道哉,况且,许多人都是逃难至此,向寺中求援,出家人怎能见死不救?”
“大师说的是,这次来拜访,晚辈还有一事想要拜托。”
陆羽话锋一转地说道。
“哦?玄真施主但说无妨。”
接着,陆羽便将救下小家伙一事,以及后来在其身上发生的变故说出。
“竟有此事!阿弥陀佛,事不容缓!”
说着,苦厄大师回身,向身后跟随的一位看上去略显年迈的老僧交代道:
“玄寂,老衲要和玄真施主先行,你待镇中其余弟子汇合后,再一同回寺吧。”
“是,师傅。”
说完,苦厄大师的大手便按在了陆羽的肩头,还不待后者有所反应,便只觉天地骤变。
陆羽下意识地随着对方迈出一步,紧接着,四周的空间便诡异地横移出了极其夸张的距离,而下一刻,镇安寺竟已在眼前!
“缩地成寸!”
陆羽瞳孔地震,险些忍不住失声,这等神通之术他只在古老传说之中听闻过,听闻已失传于现世,却未曾想到竟在此时此地亲眼所见!
这让陆羽内心震撼,再次深深地看了这老僧一眼,也不知苦厄大师的修为究竟到达了何种地步!
不及细思,在苦厄大师的催促下,陆羽二人走入了寺中,一路来到了离开时小家伙所在之处。
未待二人走入那房间,那道熟悉的幼小身影便突然冲了出来,随后在见到陆羽的一瞬间,顿时不管不顾地朝着他扑了过来。
见此,陆羽一愣,一时间将小家伙抱了起来,而后者,此时早已哭成了个小泪人,将小脑袋埋在陆羽的怀中号啕不止。
而在小家伙的身后,刚有三个小和尚匆匆跟了出来,见到陆羽和苦厄大师的一瞬,三人顿时恭敬行礼。
“呜哇哇……哥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呜呜呜……”
听到怀中小家伙的呜咽,陆羽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顿时松了一口气,轻笑地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背。
“我不过是出来透了一会儿气,你就自己乱跑,这样可不乖哦。”
“呜呜呜……骗人……哥哥明明……去了很久。”
闻言,陆羽笑容更甚。
而一旁的苦厄大师见此,同样露出笑容,口中默念佛经,周身顿时荡漾出一股祥和的气息,令人感到莫名心安,只一会便让小家伙的哭声止住了。
“阿弥陀佛,玄真施主,请随我来。”
说着,苦厄大师便独自将陆羽引到了一处僻静的佛堂之中,此处四下无人十分静谧。
简单地将小家伙身上的情况检查了一番后,即便是苦厄大师,也愁眉紧锁。
随后,二人单独来到了佛堂的另一侧,陆羽则让小家伙乖乖地在原地等候。
“难道连苦厄大师也没有办法吗?”
“……阿弥陀佛,惭愧,惭愧,这位小施主体内虚秽几乎根深蒂固,棘手程度,是老衲仅见,或许这与他出生不久便被虚秽侵体有关,此等邪祟已然随着这孩子的成长一同产生了奇异的变化,以我等现在的手段,即便是普通的虚秽也无法将之彻底消除,只怕难有作为,这漆黑的印记恐怕要跟随这孩子一生了…… ”
“这!”
陆羽有些难以接受,苦厄大师修为深不可测,且与玄真共研对抗虚秽的秘力,他既也如此说,恐怕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陆羽有一瞬间的念头,想要将与封神咒印有关之事说出,看看对方是否会有解决的方法,但他转念又想到,这印记只存于他体内,即便说出也无法明示,对方更无从知晓其中的隐秘,又如何能利用。
“阿弥陀佛,不论怎样,既然玄真施主已尝试过,老衲也当试上一试。”
说完,苦厄大师以自身所能,尝试为小家伙驱除体内虚秽,结果如其所料。
“看来,今后只能让这孩子留在寺中修玄了,以你我二人之力皆可暂时控制其体内虚秽,待这孩子有成可传他秘力,那时便无须再依靠他人。”
苦厄大师如此说道,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此事……我想还是先问问这孩子自己的想法吧。”
“阿弥陀佛,这样也好……”
随后,陆羽独自和小家伙传达了自身的想法,希望他能够留在寺中。
“那……哥哥,也会在这里陪着……我吗?”
小家伙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直勾勾地盯着陆羽问道。
闻言,陆羽有些沉默,犹豫了一下才勉强露出笑容地说道:
“哥哥会在寺中留一段时间,但恐怕无法一直留在这里……”
陆羽不知当自己的神魂回到现世后,真正的玄真是否还会出现,替自己照顾这个孩子,他有心想陪这个孩子长大,但此事却由不得他。
“不要……我只想跟哥哥……在一起……”
“可即便我离开,也会时常回来的……”
“不要!”
陆羽仍尝试劝说,但得到的却是小家伙毅然决然的回应。
他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出口,只是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好,那哥哥就一直陪着你。”
闻言,小家伙立时欢喜万分,嘻嘻地笑着,紧紧地抱着陆羽不撒手。
半日后,陆羽再次将小家伙哄睡,接着又找到了苦厄高僧。
经过一番思虑后,他还是决定去询问对方那特殊的秘力运用之法,想要得悉具体,或许能从中获得一些启发,使帝心元在对抗虚秽上发挥更大的作用。
而唯一让他担心的,是玄真此人,是否本就掌握此法,这般贸然去问询,或许会令他的身份增加疑点。
不过眼下为了小家伙,陆羽也不再顾忌这许多。
然而,当他见到苦厄之时,对方却意外地先开了口。
“阿弥陀佛,老衲也正欲寻施主。”
“不知苦厄大师有何事指教?”
陆羽正在疑惑时,只见对方将一物单手呈到了他的面前。
“之前忘了一事,这是施主上次临行前托老衲保管的空间玄器,现在,交还施主。”
那是一个看上去异常精致的空间袋,似乎品阶不低,对方此举是陆羽始料未及的。
但同时,他也十分好奇,这玄真的空间袋中究竟都有着些什么,如此贴身之物不在他自己的身上,竟是在镇安寺的苦厄禅师手中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