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拒狼山气氛的变化,杨羽自然是有感觉的,事实上这正是他所想要的结果。早在一接手拒狼山要塞,他就敏锐的感觉到了虽然眼下拒狼山人数不少,还在持续增加,但是实际上全部都是败军残将。
他们曾经可能是精锐之师,但是眼下只是一群散兵游勇而已。对于未来,对于和漠北作战,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有一种无力感。这种状态的军队不用说,只要敌人一来很可能一触即溃,因为他们真的被敌人打怕了。
杨羽必须要扭转这种局面,他先是利用大整合,将所有的残军分解重组,最大程度的削弱曾经的失败带给每一支部队的影响。
其次他就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真正影响到整个拒狼山驻军精气神的机会。而这个机会终于在今天,在敌人强势登场的时候,等到了。
而琴歌的出现无疑是一次神助攻,她的轻柔话语,不但抚平了这些军人心中的沟壑,更是直接点燃了他们奋起抗争的斗志。
这份肯定重新唤醒了众将众军早就麻木的求战之心和那种保家卫国的豪情壮志。可以说,现在的拒狼山守军才算是真正的活了过来,可堪一战!
解决己方问题虽然让杨羽松了一口气,但是真正的重头戏却是对方,这一战对方究竟会怎么打呢?
看着已经逐渐逼近拒狼山要塞的漠北大军,杨羽陷入沉思,这一刻他感到了肩上重担如山。
城外,遮天蔽日的漠北大军已经来到了距离拒狼山要塞不远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沉默的打量着这座统领群山,巍峨耸立的庞然要塞。
一匹弯角马离阵而出,奔驰到关城前遥遥之地停住,没有言语,只是冷漠的扫视着城头上严阵以待的众军。虽然没有声音,但是那目光中的轻蔑和鄙夷却是丝毫不加掩饰,看的城头的北蒙众军一时心头火起。
良久后,那人收回目光,嘿嘿一笑,依旧不说话,只是挥手拿出一张大弓,对着城头直接就是一箭。
城头众军心中一惊,那人停立处距离关城足足有正常弓箭射程的好几倍距离,而且又是从下向上射出,可这一箭若闪电似雷霆,以超出正常弓箭极速的速度一闪而过,直接擦着一名将领的耳朵射入了城楼上的一块青砖。
那将领脸色发白,额上冷汗直冒,浑身发僵,许久都动弹不得。适才这一箭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再稍稍偏差一点就直接让自己一箭封喉了。
这绝对是个高手!所有人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如此修为的人竟然只是一个传令兵么??
一名兵士费力的将羽箭从青砖上拔出,脸带震惊的送到了杨羽面前。
一旁的杨同伸手接了过去,箭入手的刹那,杨同的手掌忽的往下一坠,口中不由自主的惊呼道:“好重的箭!”
众人面色难看,因为这时大家才发现,整个羽箭通体皆为玄金锻造,沉重无比,真是难以想象有人可以将这种箭射出去这么远,还洞穿了一块青砖。
杨同伸手扯下箭上系着一封帛书,当众展开。这是一块白色的粗麻布,上面用黑墨很是随意的写着一句话:“三日之内开城投降。”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但没有重利诱惑,甚至连一句威胁的话都懒得写,就是告知让你投降而已,至于你投不投似乎根本无所谓,反正对结局没有任何影响。
这种被人轻视如斯的感觉让在场的所有北蒙将军们面色涨红,一股被羞辱的感觉从脚底板冲上了天灵盖。
杨羽扫了一眼,随即将其丢在一边,眼睛越过城垛,望向了城外。
那射箭之人还未离开,大约是在等着看看这边是什么反应,此时见到城墙上众人探头向这里打望,他再度呵呵的冷笑一声,对着身后一挥手。
随着那人的挥手,一队漠北骑士驱赶出了一支近千人的队伍来到了阵前。随即北蒙众将士一个个都怒睁双目,因为虽然隔着很远,但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那些人身上的服饰甲胄,分明就是被俘的北蒙军人!
这些人都很有骨气,虽然被俘,刀剑加颈,身带枷锁,浑身上下更是伤上加伤,可是没有一个认怂低头的。他们一个个步履蹒跚,但是那头颅始终高昂着。虽然很远,无法看清那些人的面目,但是空气中隐隐的传来了一声声不屈的怒骂和呵斥,那熟悉的北蒙乡音将这些人的身份进一步表露无疑。
“这群狗杂碎!这些都是我们的将士啊!如今已然被俘,他们还要干嘛!?”杨令旗怒吼道。
对面那射箭之人并未回头,对身后北蒙俘虏的骂声更是充耳不闻,他的一双眼睛盯着拒狼山要塞,缓缓将右手高举过头,而后猛地对着前方的空气劈下。
“不!”
“这些天杀的混蛋!!”
北蒙众将士全部炸毛了,因为就在他们眼前,漠北骑士手起刀落,近千的北蒙俘虏瞬间尽数身首异处,鲜血冲上半空,就这样横尸大地无一生存。刚才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唯剩淡淡的血腥气远远飘来,刺激着拒狼山上的北蒙将士。
“啊!!!……”琴歌吓的躲到了杨羽身后,这般血腥的场面她可是从没有见过。
不少北蒙军士痛苦的仰天长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中滴淌着血泪,无言直抒心中的愤懑和悲恸。
城头上的众将亦然,一个个血丝满眶,咆哮无语,万万没有想到漠北军队居然敢这么赤裸裸的在拒狼山下杀俘!
战场之上各为其主,拼死相斗是一回事,但是落败被俘之后不论是谁一般都不会再有针对,因为这些士兵已经被解除了武装,他们的身份比之一个平民也没差了。
杀俘,历来被认为是不详,那不是杀敌,而是毫无人性的屠杀,会遭天谴,更是会激起敌人誓死抵抗的决心。
而今,漠北人竟然就这么毫无顾忌的在自己等人面前屠杀北蒙俘虏……这显然是一种警告,是对那封勒降书的一种威胁性的补充,用上千北蒙军士的鲜血警告如今拒狼山上的所有人,不投降,这就是下场!
之前射箭那人将拒狼山要塞上的反应一一看在眼中,他发出一声冷酷的冷笑,轻蔑的吐了口吐沫,对着拒狼山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个横斩的割喉动作,而后拨转马头就要返回。
一直没有言语的杨羽,突然劈手自身边一名兵士手中夺过一张大弓,另一只手直接抓过杨同手中的玄金箭,而后就以那玄金箭搭上弓弦,双手一张,瞬间弓如满月,嗖的一声玄金箭如流星赶月般奔出,而箭出的同时,那张大弓因无法承受突然加在其上的伟力而直接咔擦一声中折而断。
这一箭比来时迅捷了无数倍,只在眨眼间就追上了正返回本阵的那个射箭之人。
对面的漠北大军中有惊呼声传来,而射箭之人显然也是久经沙场,很是敏锐,眼见己阵哗然,又听到脑后生风,第一反应就是侧身闪避,同时一柄长刀连鞘也来不及出直接对着后面砸去。
可是这箭实在来的太快,虽然那人反应很快,但是他的长刀差之毫厘并没有碰到玄金箭,而身子也只将将躲开了一半。
“啊!”
那人直接被玄金箭贯穿右肩,而后直接射穿了他身下的弯角马脖颈。一声惨叫,巨大的惯性将那人带着直接载落下马,一头栽在了地上。而他的弯角马则是一声悲鸣,瘫倒在地上一动难动。
整个天地仿佛都被震撼到了,不管是拒狼山上的北蒙将士,还是对面的漠北大军,都知道此刻被一箭射落在地,如死狗一般的人绝对是一个大高手,否则何能在远超射程的地方一箭洞穿拒狼山上的青砖。
如果是在战场之上,此人一定是个纵横无敌的人物,可现在,他居然被那么遥远的一箭直接射穿了,连躲都躲不过……
所有人一时间都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整个时空仿佛凝固了。足足半分钟之后,拒狼山要塞之上的北蒙将士才如梦初醒,所有人皆不受控制,发自内心的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大吼。
“射的好!”
“羽帅威武!”
“杀了这些杂碎!”
北蒙将士一个个激动到眼眶泛红,他们高举手中的盾甲刀枪,再度仰天长啸,只不过和之前那抑郁难平,愤恨交加的啸声相比这一次则是尽情释放着狂野的喜悦和激动。
“公子……”杨同激动的眼中甚至隐隐有泪花泛起,这一箭实在太提气了,所有在城头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北蒙军士无不大受鼓舞,那万二分的憋屈、愤怒、郁闷都化作了欢呼。每一个人都忘情的纵声高呼,其声之大可震云霄。
躲在杨羽身后的琴歌,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瞄了一眼,也是被杨羽的身手直接震撼到了,小声的自言自语道:“这就是修炼者的能力么?”
这一阵冲天的长啸也惊醒了对面的漠北人,显然那人不是等闲人物,地位不低,漠北大军的阵中立刻飞出几骑,忙不迭的将那人抢回阵中。
“恩?有点意思……”在漠北大军的中军深处,一个华丽的帅座高高在上,一个虎背熊腰的狰狞壮汉冷漠的坐在其上。
他微微将之前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坐正了些,伸手轻轻的摸着自己脸颊上的一道粗大的伤疤自语道:“此番射书杀俘本为试探震慑拒狼山,最好能让他们不战而降,省些手脚,最不济也要打击一下拒狼山本就萎靡不振的军心战意……如今看来似乎要有些麻烦啊。”
“大帅勿忧!”在他座下左手边,一将骄横的拱手躬身道,“区区残兵败将,有何能耐?他们不知借助了什么器械偶尔射出这么一箭,末将以为完全不用在意。只需大帅一声令下,末将愿领本阵踏破拒狼山!”
“兰将军莫要小觑对方。”漠北大帅右手边的一个锦衣长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扇着一把羽扇,神色略显凝重的开口道,“潘将军修为高深,什么器械可以射出如此惊天动地,让潘将军都无法躲开的一箭?我感觉这拒狼山不简单,除了神秘的守护者外,北蒙显然还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莫忘了之前青崖先锋的部队就莫名的退出了战场。”
兰将军名为兰考烈,此刻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嗤笑一声道:“文军师有些过于谨慎了吧,青族的那些族军能有什么用?那等听到有好处就跑来混吃混喝,等着捞油水的杂牌军岂能和燕大帅的精锐之师相提并论?”
文军师闻言脸色有些不愉:“纵然青崖之军战力差了些,也不都是混吃混喝之辈吧?兰将军所言有些过了。就算兰将军看不起青崖军,但是玄一阁的那位年轻公子败逃总是不争的事实吧?那位年轻大人的身手可一点都不弱,听闻还曾经和兰将军‘切磋’过,就不知道兰将军自认和那位年轻大人相比如何啊?”
“文津!我知你和青族有些关系,但是也少给老子蹬鼻子上脸!”兰考烈闻言当即变脸,豁然起身,大怒喝道。
他曾经和玄一阁的那位年轻公子玄一轩偶然间有过一次小小的冲突,不过那次他输得十分难看,被打的鼻青脸肿,若不是看在他乃是燕大帅亲信的份上可能小命都没了,可谓是平生少有的污点。
玄一轩自己实力强大,背景更是深厚到让燕大帅都甚为忌惮,他自然不敢去报仇,这个污点可以说是要背一辈子了,故而无比忌讳人家提他和玄一轩较量的事情。
“好了,不要争了。”那狰狞壮汉燕大帅开口了,他打断了兰考烈和文津的争执,“从青崖退军、玄一轩逃亡以及刚才那惊世一箭来看,拒狼山内必定是有高手的,潘夺可不是什么弱者。”说完他却突然呲着牙诡异的笑了笑,“不过战争,不就是要有对手才有意思吗?我最喜欢的就是看着强大的敌人从满怀希望再到一点点失望,最后绝望的那种过程……哈哈,那才是战争之道最高的享受啊。”
听到燕大帅的笑声,下面坐着的几人都不由自主的有些身体发寒,作为燕大帅的嫡系手下,没有人比他们更理解燕大帅对战争的那种变态爱好了。
“既然试探已经结束,那么就传令,攻城吧!”燕大帅庞大的身躯再度靠回到帅座的椅背上,“就让本帅看看,这拒狼山里到底有些什么了不得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