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城,夜色渐浓,华灯初上,岚婧儿的寝宫内殿。
巨大的拱门型大窗外,是月桂城内的万家灯火,和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宛如两道天河上下悬浮。
寝宫内空空荡荡,今日女王要在这里宴请贵宾,所有的下人都被清了出去。胡炎部的女主炎王岚婧儿亲自动手,摆上了几样简单而精致的佳肴,外带一个盛有佳酿的玉瓶。
“果然是份儿厚礼,能劳动胡炎部之主为我端菜倒酒,可谓荣幸之至。”杨羽接过岚婧儿斟满的酒杯,微微一笑说道。
闻言岚婧儿秀美的面庞不自主的就飞起一片红霞,美眸横斜杨羽一眼,有些嗔怪的浅笑道:“此刻想起我是女王了?你自己又何曾将我视为过女王?”
杨羽无奈的耸了耸肩,都说女人记仇,看来果然不假,自己曾说过都话岚婧儿可是一句都没忘记:“我不是不当你是女王,而是在这个身份之前,更为重要的是,你是我的朋友。”
岚婧儿正在为杨羽夹菜的玉手微微一顿,眼中有着一丝神华悄然黯了下去。
“是呢,我们是朋友。”说着将菜放在杨羽面前的玉碗内,放下银筷,端起酒杯对杨羽道,“既然如此,故友久别重逢,就让我先敬朋友一杯。”说完径自扬起玉颈一饮而尽。
“没想到喝酒你倒是豪气的很。”杨羽也举杯,同样一口饮尽。
美酒入口,本就美若天仙的岚婧儿莹白的俏脸飞霞,星眸迷离,朱唇如梦,更加的明媚动人,但是神色却比刚才有了些许变化,似乎有一丝丝的黯然和萧索。
“我自幼生长在帝王之家,我父为胡炎之主,我兄为胡炎部未来之主,而我身为王室公主养尊处优,无忧无虑。而我也根本不知道治国为何物,我喜欢花草、明媚的阳光、可爱的小动物……大自然的一切美好事物。”岚婧儿把玩着自己玉手之中的酒杯,缓缓道,“如果一切都按照这种轨迹,我会一直都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长大、恋爱、结婚、生子……在父兄爱人的关怀中度过这一生。”
“可惜呢,世事难如愿。我十岁那年父亲意外离世,哥哥继位胡王,而我也被迫挂上了一个炎王之名。”岚婧儿放下手中酒杯,目光望向拱窗外星河灿烂的夜空,“而我的生活似乎也悄然改变了。”
“父王离世的伤心尚未散去,就有严厉的老师出现,开始教导我冗长复杂的治国之道,他们说我必须成为我哥哥的得力助手,帮助他治理胡炎部,可说真的,我很讨厌这些权谋、手段、笑里藏刀、口蜜腹剑。但是我无法拒绝,因为我的身份,我是胡炎部的炎王殿下!”
岚婧儿深深的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美目低垂,一指白玉般晶莹的葱指漫无目的的在几案上随意画着:“于是我不能再去照料花草,不能再在阳光下远足,不能逗弄可爱的小动物……我放弃了一切本应属于我这个年纪女孩子应有的快乐,带上面纱,端坐在冰冷大殿上的炎王之位,故作冷厉的等待群臣朝觐。”
“那时我想,这样也罢,好好的帮助哥哥把胡炎部照顾好吧。但是谁又能想到这太难了……哥哥被漠北之人蛊惑,不顾胡炎部死活一心走上极端,我劝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他走向毁灭。”
“父亲不在了,哥哥不在了,整个胡炎部突然就压在了我的身上。大地震惊天动地,死了那么多人,舆论滔滔,当时的胡炎部一片混乱。要救灾,要理政,要安抚人心,还要和那些蠢蠢欲动的不轨权臣明争暗斗。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岚婧儿的眼角滑下一滴晶莹,顺着脸颊从尖尖的下巴落下。
杨羽默然,他能够想象得到眼前这个绝美的少女这几年究竟是以一种多么艰难的姿态一路走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在这些都过去了,如今胡炎部敉平大乱,真正的步入和平之时了。你……你也可以松口气了。”
岚婧儿再度满杯端起道:“说到这个,这第二杯,就让我代千千万万胡炎子民敬一下挽救苍生的大英雄,感谢你对胡炎部的大恩大德。”说完又是一口气干掉。
杨羽摇摇头,虽然不太认为自己是什么英雄,但是也不忍拂了岚婧儿好意,同样满饮了这一杯。
轻轻拭了拭嘴角的酒渍,岚婧儿却是苦笑了一声摇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纵然我胡炎部有底蕴护持,但是漠北寒领岂是易于之辈?他们在大祭司身上下了这么大的气力最后却是个血本无归,他们能轻易放弃吗?”
岚婧儿果然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女王了,她考虑问题看事情的角度也和从前在接天山脉中杨羽初识的那个小姑娘完全不同了。
“但是我也不惧,胡炎部万载基业,几经血火,岂是任人随意揉捏的软柿子?他漠北寒领若想吞掉好歹也要崩掉他一嘴的大牙!”岚婧儿目光如炬,一改之前的柔弱黯然,一股王者之气浩然而生,看的杨羽眼中一阵异彩连连。
似是感受到了杨羽的目光,她粉面晕红,又低下了头道:“你知道吗?我真的是很羡慕风灵妹妹,如果不是身为胡炎女王,我最希望拥有的就是她那样的生活,无拘无束,随性随意,忠实于自己的本心,追逐自己的目标……”
岚婧儿一边说着,眼中真的是充满了艳羡之色,看得出来她是发自内心的羡慕风灵。
提到风灵,杨羽又是一阵黯然。
看到他低头不语,岚婧儿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马上给杯中斟满,三度举杯道:“这一杯,是我岚婧儿敬你的,无关朋友和恩人……你若眼中还有我,敬请满饮此杯!”说完她又是一饮而尽。
杨羽抬头看了过去,有些不太理解此话何意,但他是相信岚婧儿的,也没多问,喝了第三杯。
许是这酒极好,只不过三杯,杨羽脸色微微有些泛红,此时再看岚婧儿,虽然身着女王华服,但是俏脸生辉,眼波如水,朱红的樱桃小口隐隐有着诱人的色泽闪动,那双湛蓝的大眼睛更是有着什么莫名的神采流转。
杨羽莫名的想起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似乎是早就在自己的脑海中,绝对不是这个世界上的。
不由得笑道:“得女王陛下垂青,共桌一饮,千古寒士能有几人?我杨羽也算是莫大的荣幸了,就算是比那唐僧也不遑多让了吧。”
“唐僧?哪是谁?”岚婧儿放下手中的酒杯,有些好奇的问道。
“一个从前听过的故事……”杨羽知道又是自己的莫名记忆在作怪,含糊的回答道。
“左右无事,明日……你又要离开,就给我讲讲这个唐僧和女王的故事好吗?”岚婧儿的眼中带着一丝丝的恳求,看着杨羽。
杨羽无奈,原本的故事他也并不是记得十分完整,其中更是有些东西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所以眼下只得心中稍作整理,代入这个世界的背景娓娓道来。
“恩……这个……唐僧呢,是一个修行之人……他们的门派……额……有个很奇怪的规矩,就是不能近女色。”杨羽费力的将唐僧往摩兰大陆上套。
“好奇怪的规矩,这却是为何??”第一句话就将岚婧儿的兴趣调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啦,左右都是听说的故事。”杨羽实在不知道怎么去和岚婧儿来解释所谓佛教以及那些僧侣的规矩,“你听故事就行了, 不要在乎这些细节。”
岚婧儿点了点头,乖巧的支着手肘等待杨羽继续讲下去。
“有一次唐僧得到了一个任务,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取回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于是他就出发了,一路上历经各种艰难险阻最后来到了一个国家……统治这个国家的正是一位如你一般国色天香,闭月羞花的女王陛下。”杨羽想说女儿国,但是又怕岚婧儿追问为什么这个国家只有女人,所以索性就隐去不提。
而岚婧儿显然注意力也不在那是怎样的一个国家,因为就在杨羽最后一句话出口之后,这位胡炎部的女王陛下立刻粉面泛红,娇羞无限,显然对杨羽“国色天香,闭月羞花”的评价心下大为欢喜,很是受用。
“也是天意弄人,这位女王却与唐僧相遇,一见之下倾心钟情,无法自拔。为心中所爱甘愿放下王权威严,只求唐僧留下,她愿放弃一切委身下嫁。”
“啊!”岚婧儿小手捂住了自己的红唇,她隐隐感觉到了这故事的悲剧,因为那个唐僧他的门派可是不近女色的啊!
“女王人比花俏,情比海深,唐僧也是有血有肉的男儿如何能不动情?”杨羽一声长叹。
岚婧儿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的跳个不停:“他……他留下了?”
杨羽慨然一叹:“唐僧自幼孤苦,乃是他的门派将其抚养长大,此恩之重难以言表,他是断然不会背弃师门的,更兼他所要去取的东西委实太过重要,绝对不能中途放弃……”
岚婧儿眼中隐隐有泪花浮现,她已经知道了这故事的结局。
杨羽略有些失神的望着窗外的夜色,那存在于混乱记忆中世界啊,你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呢?突然开口小声唱到: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愿今生常相随,常相随!”
歌罢美人痴,岚婧儿竟已经是泣不成声。杨羽这才反应过来,连声抱歉,今日岚婧儿设酒款待自己,不曾想自己居然把人家弄哭了,这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好半天岚婧儿才缓缓收住了哭声,有些凄凉的问道:“那个唐僧就这么走了?”杨羽只得点点头。
岚婧儿惨然一笑,双手紧紧捧着自己的心口道:“杨羽你唱的真好啊,说什么王权富贵,说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我真的很理解那位女王的心,如果不是因为万里江山之上还有亿万子民需要照顾,她一定会舍弃一切跟随心爱之人远行……若不是有这沉甸甸的重担在肩,余者又都算得了什么?”
说着岚婧儿再度为两人满杯:“让我听到了这么一个终身难忘的故事,先干为敬!”
杨羽酒量不算非常好,但是作为一个修炼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今天别有怀抱,和岚婧儿接连数十杯佳酿入肚,他却感觉到一股暖流自腹中飞速扩散开来,不一会自己就有了醺醺之意。
他本心绪不佳,此刻又突然多出几分醉意,不自觉的回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点点滴滴。
漫漫坎坷路,父死母囚,关心自己的梁牛、小舞身死,恩同再造的师父柳一川失踪,金秀失落在崇天岭内,再遇时却已是寒冰一块,和琴歌情投意合却也不得不被迫分离,还有那只小风灵鸾……
抬眼看去,眼前这位娇媚无限的胡炎女王粉面桃花,媚眼一角泪痕隐在,不由得想起了和岚婧儿曾经经历的那些风风雨雨,并肩作战,历经磨难……如今分别在即,杨羽也是清楚今日一别再见之日实在是遥遥无期,满腹的心事只得化作了一声叹息,以及一杯接一杯的豪饮。
常言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借酒浇愁愁更愁。杨羽这般豪饮不多时就无法控制自己,忽而大笑,忽而恸哭,口中更是前言不搭后语,海阔天空的乱说一通,放浪形骸竟是完全的烂醉如泥。
岚婧儿止杯,静静的听着杨羽的胡言乱语,任他发泄,直到他趴在桌上哼哼唧唧,一动不动。
岚婧儿起身立在杨羽一侧,看着那张眼角含泪的清秀面庞,一阵阵的心疼拥了上来。她自是不易,但是至少身边还有忠于王室的股肱之臣鼎力支持,而他却真的是自己一个人一路走来。
“我说过要送给你一件我胡炎部最珍贵的礼物,你还记得吗?”岚婧儿弯下身躯,青丝垂落,在杨羽耳边轻语道。
“唔……记得……什么东西?你……你给我就收……收着。”虽然大醉,但是杨羽模糊的意识依旧记得这个承诺。
“同时我也希望你能留下一样东西,这将是未来我胡炎部最珍贵的宝贝,我会用我一生来守护他,可以吗?”
“哈哈……和我……还……这么客气?看上什么……拿去。”酒醉的杨羽大手一挥,表现的相当豪气。
岚婧儿的眼神越发的温柔了,她轻轻的抚摸着杨羽脸庞,自语道:“纵然你以后会怪罪于我,今天的我却也绝不会放手,我不要做那个在遗憾和后悔中度过一生的女王,所以……请原谅我这一生一世唯一的一次任性。”
杨羽不再答话了,他已经沉沉睡去了。岚婧儿将他架起,转移到了不远处的一张秀床之上。
在外人面前威严凌厉的胡炎女主,如今此刻却是面如红潮,妩媚之极。岚婧儿银牙咬了又咬,良久之后才轻轻点了下头,起身将屋内的星耀石尽数收起。
顿时光亮隐去,窗外月华如水,瞬间洒落屋内。
一片静谧的淡淡月色下,胡炎部万民敬仰的炎王陛下,俏脸羞红,一直红到了脖颈,几番抬手又放下,终是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自己急速跳动的心,一颗颗的放开了自己的纽扣。罗裳轻解,紫色的王袍滑落,露出了藏在其内的那一具犹如羊脂白玉般的美妙身躯。
“杨郎……现在,我给你我胡炎部最珍贵的瑰宝,这是整个胡炎部……不,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贝,以报答你对我胡炎部的天恩和对我岚婧儿的情谊……”梦呓般的声音响起,帘帐滑落遮住秀床,一条美人鱼悄然钻入其中。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大殿寂静,星空无语,唯有那一地的月光,静静的见证了此刻发生的事情。秀床内有春潮涌动,细微的夹杂着些许吃痛声的娇吟轻轻传出,一时间秀色无边,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而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