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悔与杨孤,这是杨羽在这个世界上唯二知道的,和自己有所关联的人。乌悔是很久远之前的远古之人,方今能找到他痕迹的可能性太小,杨羽能够几次寻到,也算是运气奇佳了。
杨孤则不同,他生活的时间距今只有数千年,应该还可以找到很多线索。而且比起乌悔,显然杨孤对自己原本的事情更加上心和认真。至少从现在杨羽已知的诸多信息中,乌悔并没有提及他有为弄清过往操心过,而杨孤似乎一直在为追寻这条路而努力。
杨羽怔怔的望着这张略带淡淡疲倦的面容,心中百味杂陈。
“天洞之下的世界无人可知,但是万兽山海里的那位曾言道,这里说不定会有什么和我身世有关的线索,如今我寻觅半百,千路不通,说不得也只能冒险一试了!”杨孤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咬了咬牙,显然即便对于他这样的强者,天洞之下的未知世界依然也是充满着极为浓重的危险。
说罢杨孤大袖一挥,肩头一颗星耀石出现,缀在衣领之上,而后纵身而出,脚踏虚空对着天洞之下的黑暗大步而去,不多时就彻底的消失在了那片漆黑之中。
“千路不通……”杨羽细细回味杨孤那略带着无奈和悲凉语气的话语,心中不由得也是升起一丝颓唐。强如杨孤,寻觅了五十年最后的结论居然是“千路不通”?这让杨羽如何不感到绝望。
他呆呆的看了一眼杨孤消失的方向,也无心继续留在这里了,心中一动,精神自蛮铁猿的回忆世界回到了现实之中。
天洞之内,一处洞穴之外,蛮铁猿依旧胳膊前伸着一动不动。杨羽缓缓睁开双眼,自蛮铁猿的眉间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不知道那杨孤最后在天洞底下发现了什么?从东蛮三部的记载来看,似乎并不是什么太好的结果。”杨羽自语道。
他还记得当时的手札中写道,杨孤自天洞返回时是“气色不佳”,并且在东蛮三部的那位大人物询问他内里情况时,也是“一字不答”,并“就此离去”。
“想要知道当年杨孤究竟发现了什么,难道说就只有我自己也亲自下去一趟了?”杨羽看着那片黑暗的深渊,心中不由得有些许悸动之感。
“醒来吧!”他扭头看到蛮铁猿还深陷在记忆之魇中无法自拔,在它的耳边打了一个响指。
蛮铁猿的眼睛瞬间就恢复了清明,随即一股暴戾的气息陡然膨胀起来,丝丝猩红开始密布它的双眼。眼看着蛮铁猿就要发飙,杨羽此刻却是异常的安静,他只是冷冷的看着蛮铁猿,一动不动。
蛮铁猿狰狞的巨目盯上了杨羽的眼睛,但是很快的它的眼中划过了一抹惊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原本暴涨的气息瞬间就收缩了回去。面对着这个人类,蛮铁猿无法兴起反抗的念头,就好像自己只要稍有不从立刻就会被其抹杀一般。
几个呼吸之后,它终是无法抗拒自己内心的那种恐惧和敬畏,顺从的跪坐在杨羽面前,嘴里呜呜的表示臣服。
杨羽一笑,记忆之魇的威力体现的淋漓尽致。虽然自己现在可以轻松的杀死蛮铁猿,不过他本身倒不是那种残忍之人,当年杨孤就未曾杀死蛮铁猿,而自己此行也只是为了得到铸金草,既然蛮铁猿可以屈服,就还是留它一命吧。
杨羽迈步走进了之前蛮铁猿誓死守卫的洞穴,这是这数十个洞穴中唯一一个不曾有寒风吹出的洞穴。里面的模样和杨羽在蛮铁猿记忆世界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杨羽却是可以真实的触摸到铸金草。
看着杨羽的手伸向铸金草,蛮铁猿即便是已经不敢反抗,依然还是忍不住发出一下心疼的呜呜声。
杨羽一愣,旋即笑道:“你这畜生好生小气……放心吧,我不会拔除这株铸金草的,只取几片草叶留着修炼之用,铸金草还是留给你。”
说罢他立掌成刀,隔空一划,掌风刮过那铸金草居然只是随风摆动了几下,根本就没有断裂脱离。
“咦!?”杨羽好奇的一愣,他很清楚自己这一道掌风划出,就算是坚硬的石头也得砍开来了,但是这铸金草居然毫无反应……
身后的蛮铁猿此时已经明白杨羽只是取几片草叶而已,并不是将整株铸金草斩草除根。不但不再紧张,眼见这个情况居然主动上前,嘴里呜呜的捡起铸金草根部的一片成灰白色的石片,一手揪住几片草叶,一手以石片作刀,“咯吱咯吱”的切了起来。
不一会五片铸金草的草叶就被蛮铁猿割了下来,它丢掉石片,恭恭敬敬的双手举过头顶递给杨羽。
“原来还有这般窍门,多谢你了大家伙,若不是你,这铸金草只怕我想拿还拿不到呢。”杨羽笑着拍拍蛮铁猿的肩膀感谢道。
感受到杨羽的善意和感激,蛮铁猿也是咧嘴难看的一笑,吼叫了几声。
收好铸金草,杨羽反身回到了洞穴之外,看了看上方的黑暗,又看了看下方的黑暗,一时竟有些难以抉择。
蛮铁猿不敢出声,小心的站在杨羽身后,看着这个小小的人类站在那里发呆。
良久之后,杨羽也如当年的杨孤一般无奈的叹了口气,咬咬牙道:“都已经到了这儿了,便追着你的脚步去看看,到底当年你发现了什么?”
一语落,杨羽身子一动就在蛮铁猿震惊的眼神中,沿着天洞岩壁再度开始向下行去。蛮铁猿一个纵跃扑到洞口边缘处,硕大的脑袋伸了出去,怔怔的看着杨羽的身影逐渐向下越来越小,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莫名的恐惧之色。
它所守护的铸金草这里,已经算是天洞之内颇深之处了,但是还远远不是天洞的极限。蛮铁猿虽然从未自这里再往下过,但是它却知道在那更深的地方,有着多么可怕的存在。
眼神变幻了几下,蛮铁猿并未出声提醒杨羽。这个人类在它的认知里让自己充满了畏惧,如果就此消失在下面,于它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再担心有人来打它铸金草的主意了。想到这里蛮铁猿的脑袋悄悄收了回去,任由杨羽就这么一路向着天洞深处走去。
杨羽自然不知道那个看上去粗鄙狂野的蛮铁猿,居然转起来这么多小心思,就算知道他大概也是必须要走这么一趟。杨孤追查的东西对他有着致命般的诱惑,不搞清楚说什么心里都无法安宁。
从铸金草的所在继续向下,天洞之内再度恢复了那仿佛是亘古以来一直未变的枯寂和黑暗,杨羽这次铁了心要追查到底,所以索性也不去考虑太多,就是一门心思的往下走。
越往下,杨羽内心就越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好像自己此时正对着一个狰狞巨兽的漆黑大嘴,一点点深入一般,而这巨兽只要轻轻的合上嘴巴就可以轻易的一口将自己完全咬碎。
带着这种重压,杨羽在天洞之内连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只知道随着他不断的前进,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之感就愈发的强烈。
虽然如此,但是追查杨孤线索的心,却战胜了其他一切。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知晓真相的机会,他绝不会轻易放弃!就在他麻木的深一脚浅一脚向下行时,突然右脚一震,踩在了平坦的坚实的地面上。
杨羽的神经从麻木和重压之下复活了,他略感激动了起来,走了这么久,自己终于下到天洞的最深处了吗?
小心的双脚站定,这里的恐怖气息更加明显,杨羽不敢大意,取出大把的星耀石奋力向上方抛出,顿时一大片光华浮现,将这周围照的雪亮。
面前出现的是一大片开阔地,四周则是陡峭倾斜的岩壁,地面上厚厚的铺满着一层各种骨骸的碎片,有些还略有形状,有些则完全都化为了齑粉,想来是无数岁月以来葬生在这天洞之内的生灵所留。在骨粉之间还能看到不少兵器、铠甲乃至玉瓶之类的东西隐约闪烁,想来都是当年的哪些强者随身带着的宝贝遗留在这里了,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还是否完好。
杨羽手在空中一招,劲气流转将那些星耀石全部收拢了回来,装在一个透明的袋子里,绑在随手捡起的一根粗壮骨头之上,临时做成了一个星耀石“石灯”。高举着这“石灯”,杨羽大气不敢乱喘,小心翼翼踏着满地骨骸向前走去。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自己双脚踩下时风化之骨碎裂的咔嚓声,没走多远杨羽就看到了一幅还算能够辨认的人类骨骸。骨骸下半身早已化为骨灰,勉强存在的上半身斜靠在一块岩石之上,头颅上还有着一个镶玉的金属头箍。
杨羽虽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却认得这个头箍。在鹰雕拿给他的典籍中有过记载,在东蛮三部早期,这种头箍曾经盛行一时,尤以高手喜欢佩戴。
“看来此人应该是当年的东蛮先祖之一了,估计当年是下天洞来夺宝的,可惜失足摔落丧生于此了……”杨羽摇摇头。
贪欲害人,不知道为了这天洞内的奇宝究竟葬送了多少东蛮三部的英杰们,难怪之后会被东蛮三部的高层彻底禁制族人再入其中。
杨羽绕过岩石继续向前,却未曾看到,就在那块岩石之后,一个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
足足又走了好久,杨羽的眼神陡然一缩,因为出现在星耀石光芒范围之内的是一具硕大的残躯。八条锋利的刀腿,其上有着幽蓝的点点荧光,这分明就是之前和杨羽争斗最后被打落下天洞的幻灵蛛啊!
不过此时的幻灵蛛早已残破不堪,除了八条蛛腿还可辨认外,浑身破破烂烂千疮百孔完全不成样子。
杨羽皱了皱眉,这幻灵蛛身体的坚硬程度他可是亲身领教过的,虽然是摔落天洞活不成了,但是尸体想来也不至于摔成这幅惨样吧?而且不知道怎么了,看着幻灵蛛的这幅残尸,杨羽心中一阵阵的泛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