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执手相离泪有秋
碧淑清的声音虽轻,但是言语间的态度却是无比强硬,根本不给杨羽求情的余地。
琴歌猛然抬头,双眼感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师父,嘴巴刚刚张开,一个“师父”还没说完,碧淑清就已经打断她,继续对杨羽说道:“寒秋说的对,歌儿是本届的曲神,是音域乐谷的最高象征,作为曲神的她,是不能随意就离开这里的。这是规矩,即便是鹦大人也不能更改!”
杨羽沉默,他之前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他不可能让琴歌放弃这个曲神,毕竟这也是琴歌费尽千辛万苦,甚至经历了惊心动魄方才取得的。
“我可以不要曲神称号!”杨羽没有说话,一旁的琴歌自己开口了,话说的也是极为坚决丝毫没有犹豫。
“师姐!你疯了!那可是曲神,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你说不要就不要了!”梦寒秋一声惊呼。
碧淑清却没有理会琴歌的意思,她只是盯着杨羽又说道:“歌儿的曲神如何得来,羽公子最是清楚,我想你也不会同意她做这种任性之事。事实上我想告诉羽公子,自有音域乐谷以来,除了有三任曲神是在任间因病去世外,还没有一个是主动放弃的,想来羽公子也应该清楚,歌儿如果宣布放弃曲神称号,会是什么后果。”
琴歌又急急要说话,却被杨羽拦住了:“歌儿不要急,碧前辈应该是还有话没有说完,先让碧前辈把话说完吧。”
碧淑清眼里闪过一丝赏识,这个杨羽真是不简单,察言观色的本事真是高的吓人。她点点头说道:“我不同意你现在带走歌儿的最大理由,其实并不是因为她身为曲神,而是我认为现在的你还没有能力保护歌儿。”
这话说的有些重,连梦寒秋都有些惊讶的望着碧淑清。这么说就等于是直斥杨羽的实力太差,在一个男权至上的世界中这可以说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了。
出乎梦寒秋意料的是杨羽却并没有生气,只是平静的抬起了头,直视碧淑清,自己的眼睛首次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歌儿这样色艺双绝的女孩子,又当过曲神。放在哪里,都有不亚于一件稀世珍宝的诱惑力,如果我现在将她放逐到外面的世界,不出三天她就会被一些厉害的大势力首领收为私宠,甚至还是一件可以拿出来炫耀的玩物。我对羽公子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是我想羽公子也一定有些厉害的对头,羽公子可以保证在你历练的路上歌儿是安全的么?你确定你不会看着她被别人夺走,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么?”碧淑清认真的说道。
杨羽震动了,他之前的确没有想到这些,或许是最近自己的实力提高了很多,让他起了轻视这世间强者心态,如今听碧淑清这般分析道来,他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是啊,这个世界高手无数,仅仅凭借自己现在的实力怎么可能保护的了琴歌呢?
碧淑清此时才第一次转过头看向琴歌,轻轻的说道:“歌儿也是,音域乐谷培养你,保护你这么多年,你岂能说走就走?你心里就没有为音域乐谷考虑过么?”
琴歌低下了头,不知道该如何说。杨羽目光平静的看着碧淑清道:“今天碧前辈来找我们说这些,应该是已经有了想法的吧?就请您赐教吧。”
碧淑清微微一笑说道:“羽公子如果成长到可以让我把歌儿放心交给你的程度,我就同意你带走她。但是这个时间最短不能少于三年!这是我给你们的时间底线。至于歌儿,你则要在这段时间内协助我,为音域乐谷再造一个新曲神。等新曲神诞生之后……你……你们愿意去哪里我再也不拦着了。”
杨羽听完低头默不作声,琴歌却站了起来急道:“师父,这可不是开玩笑,这么点时间能找到个合适好苗子都不一定呢啊。”
杨羽此时突然抬头道:“好的,碧前辈,我们答应了!我会用时间证明给你看,证明未来我的力量足以保护琴歌。至于曲神苗子嘛……”
杨羽扭头看向梦寒秋道:“这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么?”
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一脸惊讶的梦寒秋。
“姐……姐夫!你……你开什么玩笑?我?我……我就是来镀金的,每次乐检我都是排名倒数……”梦寒秋开始大声喊道,后来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眼中有着微不可察的自卑和颓废。
碧淑清没有任何表示,琴歌却是脸露疑色,显然她知道梦寒秋说的都是实话,所有音域乐谷的人都是这么看梦寒秋的。
杨羽微笑看着梦秋问道:“那寒秋你来告诉我,今次斗琴台,你,或者说所有其他人,有谁觉得你能闯过第一关的?但是第一场就闯进前三十名的是谁?第二场更是打进前十的是谁?最后决胜之时,为歌儿完美伴唱的又是谁?”梦寒秋红着脸低下了头。
“我一直都相信着你,你有着不输任何人的天赋和资质,只是你自己一直在麻痹自己,自己将自己定在了混日子的目标上。你甘心就这样混几年,然后回去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一个自己可能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男子么?我对你的看重不下去歌儿,既然歌儿可以通过自己努力改变命运,那么你为什么不行呢?只要你愿意,我相信你一定都可以做到,不管是成为曲神,还是把握自己的命运!”
梦寒秋的双眼突然泪光闪烁,她轻声问道:“姐夫……姐夫你真的这么相信我么?你相信琴师姐做到的一切,我都能做到么?”杨羽微笑着,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就冲着姐夫这么信任我!我梦寒秋从今天起不再混日子了!师父,最短下届,最长下下届,我一定会成为音域乐谷的新一届曲神!”梦寒秋猛的站了起来,大声而坚决的说道。
碧淑清有些惊讶的看着突然间气势充足的梦寒秋,嘴角也是挂上了一弯温婉的弧度。这个徒弟的天分她其实是很看好的,只是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干劲来。谁知道如今居然被杨羽三言两语的就鼓动了起来,以后或许真的可以成为音域乐谷的新一代曲神也说不定呢。
琴歌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尽管自己非常想跟杨羽在一起。但是她也知道刚才师父所说都是对的,自己现在离开,不但对不起音域乐谷,也会成为杨羽历练路上的累赘。
她默默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碧淑清的提议,碧淑清似是终于了却一桩心事一样松了口气。
决定之后杨羽反倒不那么急着离开音域乐谷,他又在谷内多待了几天。知道他随时会走,琴歌连正常的早课都不去了,对他越发的温柔婉约。碧淑清知道现在的琴歌是何心情也不去管她,每日除了晚上休息之外其余时间,琴歌差不多都是跟杨羽在一起。
即便是再怎么样,分离的那天总会来到,明天就是杨羽计划离开的日子了。
琴歌和杨羽在偏厢内相对而坐,临别之际应该有着千言万语要说,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任由红烛一直烧到了尽头,“嗞”的一声熄灭。
屋里一暗,杨羽似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话说:“灯熄了呢。”
说着他扭头看向廊外,皓月在空,如水般的月色温柔的洒满了偏厢之内,洒了杨羽一身如霜般的银色。琴歌看着对面这个偏头看向廊外的侧脸,心中一动,默然起身,挨了过去,在杨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轻轻的在他脸颊上印下了一个吻痕。
杨羽微吃一小惊,转头看向琴歌。月色下的琴歌脸红若桃,肤白胜雪,已经颇有规模的胸脯,微微剧烈的起伏着,一副倾国倾城的祸水级别媚态,撩人心扉,再加上此时她眼中那浓烈的不舍,更是让杨羽心动不已。
伸手抚上她的脸蛋,轻轻的拉了过来,然后两个人的唇染着皎洁的银色月光慢慢相合,良久才分。杨羽咬着牙以极大的定力让自己把脑袋转向廊外,忽然肩膀上一动,琴歌的脑袋靠在上面。
“羽郎,这段分别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不管是你想要达到足以横行天下的实力,还是我辅佐师父培养寒秋做曲神,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不过不管怎么样,为了羽郎,我一定会努力的!所以,歌儿请求你,请一定不要忘记我,如果到时候你不来接我,那我就去找你!不管你在哪里,天涯海角我都会去找你的!”靠在杨羽的肩上,琴歌梦呓一般的喃喃道。
以琴歌的身份地位能说出这般誓言一样的话语,如何不让杨羽内心感动?他伸手在腰间一抹,一柄漆黑的短刀出现在手中,他对琴歌说道:“这把短刀是我在北蒙踞虎关上,救了杨武寒大帅后为他所赠,是胡炎族用秘法制作而成,刀身上淬了异兽四爪黑金蟒的剧毒,挨着一点即便不见血也能要人命。我把它给你,你收好。如果将来我忘记你了,你就用它扎在我的胸膛上。”
琴歌刚接了过来,一听到杨羽说的这么厉害,差点把短刀掉在地上。
“放心,收在刀鞘里还是很安全的,你谨记万万不可碰触刀身就好,平时没事千万不要轻易将其拔出来就是了。”杨羽笑着安慰她道。
琴歌微微点头,一想明日他即将远离,这把短刀也就是他临行前送自己的最后一件礼物了。这才双手紧紧的握住刀鞘,收了下来。
杨羽又柔声道:“你心地善良,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万万不要再像斗琴台那次一样了,知道么?”
琴歌低低的嗯了一声,说道:“我音域乐谷在摩兰大陆各个国家多多少少都设有驻点,羽郎不管到了哪里,谨记找到当地的乐谷驻点给我捎个信,万勿再像上次一样渺无音讯了。”
杨羽点了点头,两人再无他言,这一夜,两个人就这么互相依偎着,一起度过了。
第二天,杨羽收拾停当,准备出发。琴歌破天荒的主动拉起了他的手,两人就这么手牵手的走到了清音阁的大门口。
幽灵已经在门外等待杨羽了,鹦大人和碧淑清也都来到清音阁为他送行,只是没有看见总喜欢往清音阁跑的梦寒秋。对着他们一点头,杨羽回身将琴歌的手拉高到自己的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此刻的千言万语全部都深藏在这一吻之中。琴歌的眼中雾气环绕,眼神中的萧索之意犹如秋色渐染大地一般。
杨羽一咬牙,翻身骑上幽灵。正欲催马飞奔,一声“羽郎!”响起。杨羽本能的回看了一眼,看到了站在清音阁大门口的琴歌突然缓慢而坚定的对着自己跪了下去,就跪在了清音阁的大门内!
杨羽霎时动容,他当然认识这种礼节,在那距此遥远的北蒙,他曾多次见到过这种妻子相送丈夫的情景,实在是没有想到琴歌居然也知道这种北蒙“跪妻礼”的风俗,此间含义不言而喻。
琴歌显然是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心迹,她眼睛定定的盯着杨羽轻声道:“君勿弃我,我不负君!”
这是他曾经给琴歌说过的,自己父母定情之时的誓词,如今被琴歌拿来说于自己听。
杨羽的眼睛微酸,他点点头,一句誓言从自己庞大模糊的记忆里瞬间闪了出来,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纵然山无陵,江水为竭,天地合,亦不敢弃卿!”说完冲着旁边的碧淑清和鹦大人点点头,在琴歌滑下的泪珠中,策马向着谷外奔去。
“小子,好好闯,我在这里等着你名扬天下的时候!”鹦大人大声对着杨羽的背影最后喊了一句。
就在杨羽一骑扬尘离开乐谷的时候,一座视角很好的小山上,一个娟秀的身影手扶身旁的树干,眼含失落,紧紧盯着渐渐远去的青年,嘴里喃喃道:“姐夫,多保重啊!”